此时离漓城已到,离漓城隶属于赤炎联盟,常住人口愈百万,说不尽的繁华,是联盟中数得上的大城市,其中的传送阵连接了大陆上大部分的地区,苏或打算从这里传送回国,然后再直奔长歌。
入城后,苏或找了家客栈,打算过夜再走,就要将马车交给了店小二打理。张小千担心有失非要带上那幅画,苏或颇有些好笑却也有些许自得,便取了一个画轴将山水图卷起来交给了张小千,张小千珍而重之地将其收入包裹,这才愿意下车。
方自下车,张小千眉头轻轻一皱,低声同苏或道:“不妥,有杀气!”
苏或吃了一惊,张小千的感应他绝对信得过,脚下未停,却有意放慢了速度,也低声道:“在哪里,是冲着咱们来的吗?”
“不知道。”张小千同样不露声色地朝客栈走,“我只感觉到了杀气,并不在我的范围内,也不知道是冲谁而来。”
苏或略微放心,断然道:“先到客栈里转转,若遇到敌人,先下手为强。”
张小千点了点头,两人已经走进了客栈。一入客栈,顿时杀气大盛,张小千暗自体察,大堂中坐了二十余桌,竟然有大半都是身带杀意。苏或要了二楼雅间,两人上得楼来,张小千又察觉了六间房中杀机外溢的酒客。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是,这客栈的酒楼竟然全是钢铁所建,只要关上了门,就是一所大监牢。
如此布置,颇有天罗地网的意思。不过这些杀手似乎都不是冲着张小千二人而来,而且他们大多只有炼气三四级的水准,楼上厉害的几个,也没有超过六级的,就算他们一起上,张小千也有把握护得苏或平安。
既然不是冲自己二人来的,张小千自然不会去多管闲事,悄悄将情况说与苏或听了,便自顾喝酒吃肉。苏或放下了心,便叫了店小二过来,嘱咐其去替张小千买几身新衣。张小千见苏或处处关心自己,心下感动不提,其实若不是赶时间,以苏或的性子,非要量身定做,精工细料不可。
那小二机灵得紧,不一会已经买了成衣回来,便将剩下的银子交还,苏或却不取回,笑道:“辛苦小二哥了,剩下的你留着吧。”
那小二大喜,他本已落足了跑腿费,这剩下的银子可着实不少,足低他一月工钱有余,当下对这和气的公子大生好感。左右看了看,小二低声道:“这里恐怕就有血光,公子还是转到后院为妥。”
苏或原要等他这句话,便顺势打听起来。
果然,客栈中这杀局对付的另有其人,小二只知道他们已经买通了城中主事以及客栈东家,却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说事情的起因是那人在客栈上悬挂某种旗帜,因此得罪了这些杀手。
苏或心中一动,便轻声问道:“那旗帜是不是红色底,上面画着条白龙?”
小二面露骇然之色,目光漂向其他包间,不敢言语。
苏或看向张小千,张小千点了点头,他乃道:“好了,既是不便,那就不用说了,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去吧。”
小二鞠了鞠,歉然道:“不是不便,实在是小人不知。”
目送小二离开,张小千传音道:“小二心里想的就是那种样子的旗帜,大哥认识那挂旗的人?”
苏或虽有武功,却不足以施展传音的功夫,当下也不言语,便在桌上写道:“那是我当年领军时的令旗,若没弄错,挂旗的必然是我当初的部下。”
张小千暗道你只要在心里想,不用写我也能明白,一时间也不便与他分说,又问道:“要救吗?”
苏或知道张小千能感应到别人的情绪,万料不到本初识竟会神奇至斯,犹豫了一下,写道:“几成把握?”
张小千笑了笑,道:“在这栋楼里,十成。”
苏或懂得他的意思,又写:“你担心这是陷阱?”
“没这个可能吗?”
苏或想也不想,写了老长一段话,“不,有这个可能,而且还很大。在人间,只要有心,是没有什么秘密的,我的部下知道我的行踪,敌人自然也能打听到。客栈设下杀局又不清场,已经很明显了,这里对付的是我部下,外面如果还有藏着的,那就是用来对付我的。”
张小千点了点头,伸出手指朝苏或酒杯里弹了弹,示意他喝下,苏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张小千笑了笑,绝不避讳,用极快的速度换了衣裤,也不再传音,道:“大哥,你只叫小二买衣裤却忘了买鞋子,给我点银子,我自己去买吧。”
苏或知道他要去布局,买鞋的话是故意说给旁人听得。说到运筹帷幄,驰骋疆场,当然非己莫属,但此等暗杀险谋,十个苏或也及不上一个张小千。人各有所长,苏或当然由得他去,但他是何等精明之人,为了防止偷听的人怀疑,还是装作不乐地道:“这等小事,岂用自己跑一趟,没的耽误咱们兄弟喝酒,叫小二就是了。”
张小千道:“不然,衣裤大一点小一点不碍事,这鞋子可不成了,还是我自己跑一趟吧,哥哥且宽坐,小弟去去就回。”
“好吧,快去快回。”
两人皆是心中舒爽,相识刚刚超过一天,却是无比默契,对方说的,就是自己想要的,对话间没有丝毫破绽,倒似已经配合了一辈子一般。
张小千于是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苏或则慢慢喝酒,暗中却将藏着宝剑的包裹解开。过了良久,张小千固然没有回来,那不知是哪个的部下也没有出现。苏或倒不担心那个部下不来,客栈里这些杀手如此布局,显然是确定了其人必到,只是如若那人来得太迟,自己总不能一直赖在这里,张小千也不能买鞋买到不回来,时间长了非露出破绽不可!
“臭小子怎么还不回来!”为防隔间起疑,苏或已经不得不做点姿态了,心下暗暗着急。
正当此时,楼下忽然传来咚咚咚的响声,似乎有什么极重的东西在敲击,整栋大楼都震颤起来,同时粗豪的话音响起,“混账东西,是谁狗胆,居然敢撤了爷爷挂的旗子!”
“原来是他。”苏或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咚咚声直往楼上而来,话音道:“狗掌柜,狗东西快出来,再不出来爷爷要拆楼了!”
“牛爷很威风啊!”一个阴沉的声音道:“这里是离漓,不是长歌,要耍威风,滚回长歌耍去罢。离漓的楼,嘿嘿,你拆下试试。”
苏或将屏风略微拉开。只见二楼大厅正中站着一条如山般大汉,面如黑炭,身着暗金重甲,手持五尺长刀,正是当年自己手下猛将牛开山。牛开山身前一个站着个面容削瘦的书生,那书生执着柄折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牛开山斜睨着他,“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牛爷够胆拆楼吗!”
“爷爷不敢?哈!”牛开山笑声未住,冷不丁地一刀砍出,正中身边立柱。只听“铛”地一声大响,立柱表面木材裂开,露出了中间黑沉沉的铁柱。
“狗贼竟然敢不顾百姓死活强拆酒楼?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老子岂能不管,贼人还不束手就缚!”随着话语,四个人从牛开山背后走了出来,这四人手握铁尺,身上竟然穿着捕快的官衣。
“大路不平旁人铲,我等愿意出力,替离漓城拿下这凶徒。”前面又走出三人,就与先前书生站在一堆。
“惩奸除恶,原是我辈......”
“杀!”牛开山哪里还不知道已经中了埋伏,眼见敌人越来越多,索性给他来个先下手为强,冲步出刀,匹练般的刀光斩向身前那书生。他行伍出身,深明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这书生首先出头,想来八九不离十。
那书生正自洋洋得意,他虽然武功不弱,为人也颇阴险,却缺了武人那股杀伐决断之气。牛开山这一刀充满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书生本来意外,又受杀气所慑,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好在他身边还有三个同伴,三人一齐出手,剑光霍霍,想要拦下这一刀。
牛开山冷哼一声,刀光乍分,三个人的三把剑断为六截,而他则顺利地冲到了书生跟前。那书生已经反应过来,一声狞笑,猛按手上机括,折扇中闪出一片银芒,正对着牛开山。
这书生也算阴狠了,想来牛开山如此冲锋,必然难以躲避折扇中射出的暗器。这暗器有个名堂,叫做暴雨梨花,在人间鼎鼎大名,书生用它杀的江湖中人着实不少。可惜的是,书生似乎并未注意到,他这次面对的可是军中猛将,尤其是,这位猛将还那么明显的穿了一身重甲。
牛开山果然理也没理,“砰”地一声与书生撞了个满怀。就好似被撞木撞开的城门,那书生顿时狂喷一口鲜血,整个人飞了出去。说时已迟,牛开山方自撞中书生,即刻一伸左手,正中其人咽喉,硬生生地又给拽了回来。
“给爷爷住手。”牛开山提小鸡一般提着书生,就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道:“要他的命吗!”
哪知众人哈哈大笑,做捕快装扮的人嬉笑道:“他的命啊,咱们不要了,这就请拿去吧。”
牛开山左右一看,整个大厅站了不下二十个杀手,人人面带讥嘲之色,心知其人之言不假,这书生决不是什么领头之人,说不定还是最边缘的一个,暗道:“这下牛爷要糟,怕是要归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