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杂种!”老巫婆恨恨地骂了一句,接着说,“有所为,有所不为。正如没有人能够让婴儿刚落地就会说话,也没有能够让人长生不老。你要学会服从天意,懂得不为。
“我再说一遍,给我记住了:往后还是少动臭嘴,多动你的猪脑子。只顾卖弄你的臭嘴,必定影响你的思考。
“安安生生地给我坐哪儿,好好反思。”
客厅的门咣当一声自动打开,等到老巫婆从沙发上下来走出去,又咣当一声自动关上了。
离开巫曦家之前,老巫婆向我保证,她一定不会让巫曦受到伤害。
“吹吧。”我火气十足地说,“她已经被施了迷情咒,你还说这种大话,糊弄鬼啊?!”
“小杂种!”老巫婆气得浑身一阵颤抖,嚯地扬起右手,却只是在空中停留了十几秒钟,又缓缓地放下了,“记住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滚蛋!”
滚就滚。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巫婆已经解开了我身上的定身咒,我气呼呼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出客厅。
我当然记得自己是怎么向她保证的,而且明白如果我不向她保证,她就不会告诉我王正那小子对黄鹂鸟施了迷情咒。
我也清楚如果老巫婆愿意保护黄鹂鸟,就一定可以让她免受伤害。
我已经对老巫婆的能力深信不疑,只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心如坚铁,在能够破解迷情咒的情况下,还要让黄鹂鸟无端遭受那种折磨。
我曾暗自许诺,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保护黄鹂鸟。而现在她中了迷情咒,我却只能袖手旁观。我的承诺呢?
老巫婆怎么能拿黄鹂鸟中了迷情咒,与刚出生的婴儿不会说话,人不能摆脱生老病死来相提并论呢?
她所谓的天意,所谓的有所为,有所不为,显然只是一个托词。既然她的话只是一个托词,那也就意味着她在告诉了我一个事实真相的同时,又向我抛出了另一个谎言。
她为什么要欺骗我,而不是告诉我所有的真相呢?难道正如一些看起来高深莫测的人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而她知道对我说这种话,难免还会被我怀疑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走出大门口,我和以往一样朝街对面的那个破门口看了一眼。
那已经成为我每次走出巫曦家大门口时的一种本能反应。
不同的是,以往我常常想的是将来的某一天,一定要进去一探究竟。而现在,我只恨自己不能使用投掷咒,让铺街的青石像鸟群一样呼啦啦飞起来,扑嗵扑嗵落上去,砸它个稀巴烂。
巫曦跟在我身后,送我回家。
不知道是她主动向老巫婆提出来的,还是受了老巫婆的指派,或者不觉中被老巫婆施一个迷魂咒之类的咒语,没有自主意识,全凭老巫婆意念的驱使。但监督我,不让我做荒唐事,却是肯定的。
我不免迁怒于她。
走在街上,巫曦拿眼瞄了瞄我,又瞄了瞄我。
“有什么好看的?!”我把脸扭向另一侧。
“嘴头子上能挂住个香油瓶子。你好像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是特别不高兴。”
巫曦被我的样子逗笑了,说:“这才几天啊,我奶奶又不可爱了?”
老巫婆教我咒语,或者跟我说什么话,大多时候都在我们周围施一个隔音咒。既然巫曦并不知道王正对黄鹂鸟施迷情咒的事,我也就没有必要告诉她,免得她幸灾乐祸。
我捂着耳朵说:“让别人安静一会儿不好吗?”
巫曦笑了笑,直到把我送到家门口,再也没和我搭话。
对于是不是应该破解掉黄鹂鸟身上的迷情咒,老妈和老巫婆的观点出奇地一致。
只是相比于老巫婆,因为在中国传统哲学中浸淫多年,老妈对“有所为,有所不为”解释得更加透彻和生动。
我无力和一位传统哲学方面的专家辩驳,但又不想认输,偶尔会做出一两句回应:
“那是封建糟粕。”
朝嘴里扒拉几口饭,咽了,又说:“胆小怕事者的遮羞布。”
“你个小屁孩儿!”老用筷子敲一下我手中的筷子,嗔着脸说,“你说这种话,简直就是不懂装懂,侮辱我们的老祖宗。”
“一群铁石心肠!”
看到说服老妈无望,让她去求老巫婆帮黄鹂鸟破解迷情咒的计划失败,我紧扒拉完碗中的饭,把筷子朝碗上一搭,起身去了自己的卧室。
我决定不再理会自己向老巫婆作出的承诺,而尽快想办法帮助黄鹂鸟摆脱王正那个迷情咒的控制。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黄鹂鸟任王正那个混蛋小子欺凌,我必须用行动作出回应。我不能像一个正常的巫师那样使用咒语,那么就采取非巫师的方式好了。
我躺在床上苦思冥想,想来想去,感觉最好的办法还是让黄鹂鸟远离王正,比如转学。因为我不能施用咒语,如果在王正身上着手的话,有大头鬼的保护,他不可能把我怎么样,但我更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想到大头鬼,我顿觉眼前一亮:也许可以让他帮助黄鹂鸟摆脱迷情咒。
大头鬼正在自言自语,说的是他生前跟随主人参加的一次战斗。这件事,他至少已经讲了十遍,我都能从头到尾讲下来。
我说:“最后,你急中生智,先是施了一个腾空咒,嗖一声飞在半天空,接着又施了一个烈焰咒,到处燃起了熊熊大火。狼狮虎豹没有不怕火的。结果——”
我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大头鬼也是会咒语的,而自己以前竟然没想到。于是,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你会咒语,为什么不教我?”
“我的主人啊!我为什么要教你?”大头鬼说,“我倒是想教你。我教你不好吗?我教你,你学会了,不用累赘我了,我也就回我们巫咸国了……”
“是不是有谁规定了,你们鬼魂不能教别人咒语?就像我们的法律一样,如果违反了就要处罚你,让你蹲监狱。”
“我的主人啊。”大头鬼两只蒲扇大手捂着脑门说,“听听,听听,说的这是什么呀?谁能听得懂你说的是什么呀?法律?监狱?法律……”
“好了好了。”我胡乱挥着手说,“你可以不教我咒语,但帮我破解王正对黄丽施的那个迷情咒总可以吧?”
“我的主人啊。”大头鬼突然变成了一副大惊小怪的的语气,“迷情咒是什么?迷情咒能破解吗?怪事,怪事,真是一件怪事。天底下竟然有这种怪事,竟然——”
“你会不知道这个咒语?”我半信半疑地看着大头鬼,“你不会是在跟我扯皮吧?你——”
“巫山,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老妈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我从床上下来把门打开,有气无力地对老妈说了一句:“请进。”
老妈站着没动,说:“就一句话,记不记得你小丽姐说巫奶奶给她算过命?”
“福大命大造化大。这能说明什么?”
“也许巫奶奶已经预知了她不可避免地要经历一些磨难,但又不会出事,就像唐僧取经一样,有惊无险。”看到我没有任何表示,老妈又加了一句,“巫奶奶是一个非常高明的巫师,这一点你总得承认吧?”
“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别人?”我向老妈抛出之前一直不曾想到过的问题。
老妈不急不慢地说:“为什么是别人,而不是她?”
我看着老妈,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