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就受不了，一说话就闭不上嘴的大头鬼，惟恐天下不乱。
我来干什么？我来求老巫婆教我咒语。
如果她知道了我让大头鬼摔她几个跟头，脾气古怪的她还不恨死我？都要恨死我了，还会教我咒语吗？
“闭上你的臭嘴！”
我气得直想冲大头鬼怒吼，又担心老巫婆误认为我说她，情急之下本能地伸手去捂大头鬼的嘴。
我一直看不清大头鬼的五官。不过，我相信鬼魂的五官排列应该和人一样，一张脸从上到下依次是眼睛鼻子嘴，总不可能嘴长在脑门子上。
如此以来，我的手分明已经捂在他嘴上了，却又感觉空无一物（后来我才明白，大头鬼，包括我遇到的其他鬼魂，他们只以一个影子存在，就像我可以看到的一团人形的气体）。
当时，我正在疑惑，好在大头鬼明白了我的意思。大头鬼改口道：“——好吧。不说就不说。是你怕她，不让我说；不是我怕她，不敢说。我怕她什么呀，她有什么可怕——”
“进来！”
老巫婆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话虽简短，却不乏威严，甚至透着对我的一种厌烦。
巫曦站在厨房门口。我看了看她，心想：“你不是说老巫婆挺好的吗。”一咬牙迈上台阶，走进房间。
咣当一声，房门在我身后自动关上了。
老巫婆依然盘腿坐在那张双人沙发上。
我看了她一眼，没等她说什么，径直走到我曾经坐过的那张沙发前坐下。
这或许会让我看起来有些不够礼貌，还有些倔强，但我实在不想听她用那种“多大的架子啊，还要让人招呼”的语气，说一句“坐下”。
屋内的气氛有些异样。
说不上是紧张，也说不是上尴尬，似乎也不是窒息。总之，就是让人感觉异样。
老巫婆缓缓地说：“我说三天后，结果你只用了一天多点儿就基本练成了天眼和天耳，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吧？”
“没有。”
隔着茶几，我看着老巫婆的眼睛，希望借此能让她相信我说的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而不是谎话。
至于老巫婆没有骂我小杂种，我稍感意外，但并不觉得这与她内心对我的那种厌恶感增减有关。也许，她仅仅是厌烦了，不想再骂了。
老巫婆对我的话似乎心存疑虑，她没有立即表示肯定，或者否定，而是继续用她犀利的眼神看着我，审视我。
“或许连基本也说不上。”我看了一眼飘在我旁边的大头鬼，既没有那种披着谦虚外衣的洋洋得意，也没有妄自菲薄，而是用一种不亢不卑的语气说，“我能听到鬼魂的声音，但却只能看到他身体的轮廓，看不清他长——”
“尽管我帮了你点儿小忙，但这已经很不错了。”
老巫婆说着，弯腰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揪出一支香烟。我看着放在烟盒旁边的打火机，想是不是应该帮她把香烟点着。
我犹豫着的时候，就看到她拿香烟横在鼻子底下，从一端嗅到另一端，又嗅回来，然后一扬手又扔回了茶几上。
“抽烟不好。”我说完，立马就觉得自己傻得简直冒泡了：我又不是巫曦，干嘛跟她说这些。
老巫婆并没有理我。她扳了扳压在身子下的两只脚的脚尖，问道：“你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从今天起，我想跟你学咒语。”我说完，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投桃报李的道理我懂。”
“偷桃剥梨？”老巫婆不解地看着我。她显然不知道那个成语，被我弄糊涂了。
“让她私下去问巫曦好了。”我想。
我没有更正她的话，没有跟她解释正确的应该是那几个字，什么意思。我担心那样以来，会被她认为我有炫耀之意。于是，我换了一句说法：
“你帮我开天眼天耳，如果你还能教我咒语，我都会报答你的。如果你要钱，我给你钱也行。”
“你有多少钱？”
我想巫曦刚刚还说老巫婆给别人看病不要钱，骗谁呢。我刚说到钱，老巫婆就已经露出他贪婪的狐狸尾巴了。我说：“我不知道我妈有多少钱。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你给不起我钱。我要你报答我，你能替我做什么？”
“任何事都成，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的主人啊。还说脑袋大小跟聪明不聪明无关。看看，看看，脑袋长得小，就是脑子不够用，傻。为了跟老太婆学——”
“怎么才算你能——”
“不对，不对。”我顾不得讲究礼貌，更顾不得向大头鬼表示什么，赶紧摇着手打断老巫婆的话。
经大头鬼一提醒，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的话漏洞太大了。如果老巫婆故意刁难我，让我去杀人，我能去杀人吗？如果她让我去偷东西，我就去偷东西吗？如果她让我跳进井里淹死，我就傻到跳进井里淹死吗？如果——
“放心吧。”老巫婆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即使你不说，我也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偷财劫物，不会让你干违法的事。”
我帮她办一些我力所能及事，而且不会是违法乱纪的事，既学到了咒语，也能替老妈省下一笔钱，这样当然最好。
我仔细地想过，然后就要和老巫婆订立君子协定：
“你真心真意地教我咒语，只要你会的，都教给我，作为报答，我帮你办事，而且必须是不能违反法律道德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别急。”老巫婆说，“我还有一个条件。你这么上心跟我学咒语，想干什么？”
我觉得老巫婆简直老年痴呆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我不假思索地告诉她说：“黑巫师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小命吗，我学咒语，当然是要保护我妈和我。”
“还算你小杂种有良心。”老巫婆说，“还有没有？”
“还有什么？你想让我说什么？为建设小康社会做贡献啊？”一时得意，我又犯了贫的毛病。
“你必须答应我。”老巫婆停顿一下之后，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出奇地威严了，“第一，我教你的咒语，只允许你用来对付黑巫师；第二，即使用来对付黑巫师，也只有他们要出手，或者已经出手后，你才可以用。总之一句话，不能用来炫耀，不能让别人特别是那帮黑巫师知道你会咒语。”
“我答应你。”我说，“你先说说准备让我替你干什么事吧。”
老巫婆说：“我还没有想好。想好了，就告诉你。”
“教我咒语呢？是不是也要等你想好了？”
听到老巫婆说：“现在就教。”我兴奋的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却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完全进入了老巫婆为我精心设计的一个圈套。
大头鬼呢，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好像从我身边消失了，或者被堵住嘴了，竟然没有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