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是汗，还是哭鼻子了？”
听到有人问，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巫曦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小个儿的白色塑料壶。
我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巫曦家大门口。
大头鬼抢在我前面说：“我的主人啊。当然是哭鼻子了。虽然跟你这个笨姑娘说是对牛弹琴，可我还是要说。既然嘴是用来吃东西和说话的，鬼魂的嘴不吃东西，不说话干什么，不说话长……”
“你就少啰嗦两句吧。”我毫不客气地冲大头鬼说，连忙擦一擦脸上的泪水，看着巫曦手中的塑料壶问道：“你去干什么？”
“你刚才跟谁说话？”巫曦看着我，惊讶不已。
我警惕地朝对面的那个破门洞看看，它和院子里的景况与我上次来巫曦家时看到的并无两样，然后凑近巫曦耳朵，告诉她我已经能够看到大头鬼了，也能听到他说话。
“奶奶说要三天以后的呀。想不到你这么快。”巫曦一脸的惊喜。
“怎么？你听不到大头鬼说话？”我疑惑地看着巫曦。尽管巫曦告诉我，她是一个笨巫师，但老巫婆都帮我开天眼天耳了，却不帮自己的孙女，还是让我生疑。
巫曦摇摇头，说：“哦，我去打点儿醋。晚上要吃饺子，家里没醋了。”
我说：“我和你一块儿去。”一边走，一边把大头鬼说过的那些话，以及我的怀疑，全部告诉了巫曦。
“我不相信。你老妈对你那么好。”巫曦说完，走进一个酱油醋批发店。
我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巫曦提着满满一塑料壶醋走出来。
巫曦说：“反正我不相信。一定是大头鬼胡说。”
大头鬼说：“我的主人啊。我才没有胡说呢。我宁可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胡说。那事关一个鬼魂的荣誉，我怎么会胡说呢？我什么都没说……”
“你也许不知道真相。”我一边走，一边看着巫曦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等我不在的时候，问问老巫婆。我想她一定会知道。”
“担心有什么事被蒙在鼓里，那种感觉确实不好受。”巫曦感同身受地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从现在起再也不要去想这件事了，不要总是想别人会欺骗自己。”
“你担心我会冲老妈发脾气？”
“至少那会影响你的心情。”
“那你就赶快找机会帮我问老巫婆。”
“这件事着急不得。你妈不是一次两次找过我奶奶了，如果她们私下已经统一了口径呢？”巫曦说，“所以，要想从我奶奶那里问出点儿什么来，一定要慢慢来，要有策略。”
“好吧。”我无奈地说，“反正我不会去问老巫婆，免得碰一鼻子灰。”
“其实我奶奶挺好的。”巫曦笑着说，“就是有时候脾气怪了点儿。”
我不无揶揄地重复了巫曦的话，然后又说：“她是你奶奶，对你当然比对我好。”
“除了我，那些找我奶奶看病的人也这么说，因为奶奶从来不要他们的钱。”
“那是老巫婆跟他们要钱的时候，你没看到。”我说，“想不到巫婆还是医生。”
“什么医生啊？！看来生活在北京的人也并不是什么都知道。”巫曦笑着说，“你就没听说过虚病？”
看到我摇头，巫曦又解释说：“就是你不舒服，可医院里的医生又看不出得了什么病，仪器也看不出来，就像小孩子吓着啦，大人莫名地发烧啦胡言乱语啦之类的。”
“都怎么治？”
“说了你也不相信，还不如不说。”巫曦说，“你讨厌我奶奶，怎么又来我家了？难道就是因为你怀疑自己——”
“我还想跟老巫婆学咒语。”我耸耸肩膀，一副自我解嘲的语气，“谁让咱天生是一个巫师，却天生不会咒语呢。”
巫曦笑着说：“如果你真想让她教你咒语，估计不能一句一个老巫婆地叫她。”
大头鬼突然插话说：“我的主人啊。除了不能叫她老巫婆，还不能跟她顶牛，惹她生气，除非你把手中的招魂戒摘掉。上回，就上回，让我跟着你摔了多少个跟头啊。丢人，这对于一个神通广大，曾经为主人立下赫赫战功的鬼魂来说，实在丢人，丢人丢——”
“你也可以摔她几个跟头啊。”我对大头鬼说。
“我的主人啊！这算不算是你下的命令？”大头鬼一副认真的语气。
我说：“算，只是别把她老胳膊老腿摔散架了。”
大头鬼说：“我的主人啊！可别怪我跟一个老太婆动手，因为谁戴着招魂戒，谁就是我主人之外的第二个主人，他的命令我必须服从。
“我的主人啊！过一会儿，等她动起手来，我就证明给你看，让你知道我战无不胜的大头鬼，从不吹牛，更不会胡言乱语，还不——”
“怎么？”巫曦站下来，嗔着一张俏脸看着我，“你要让大头鬼跟我奶奶比试法术？你太——”
“说着玩呢。”我冲巫曦笑笑，“我是来跟老巫婆学咒语的，却让大头鬼跟她斗法，我傻啊？”
“没准你还真是个傻子。”巫曦说完，步子突然加快了。
来到巫曦家大门口，当我回头又去看对面的那个破门洞时，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来呀小子，胆大不怕死就来呀。”
我恨不得扭身跑过去，看看院子里现在是一种什么景象。不过，我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冲动，在巫曦推开门后，随她走了进去。
屋檐下放着一张躺椅。老巫婆躺在上面晒太阳，闭目养神，前胸的两绺白毛，就像搭着一条白缎子围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看着老巫婆，想既然来求她教我咒语，是不是应该叫一声奶奶呢。这时候，就听老巫婆说：“小杂种！比我想的要好那么一点点儿，怪不得狂妄自大。”
我还没叫她白毛女妖，或者老巫婆，她倒先骂我小杂种了。我走到第一级台阶前，更近地看着她问道：
“你是在跟我说话？”
“除了你个小杂种，还有谁？”
老巫婆说完从躺椅上站起来，看都不看我就回屋里了。
“我的主人啊！你不会骂她吧？”大头鬼看着我说，“不过，你放心。别看她比我年轻几岁，可要让我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