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老巫婆还不想让我走。如果我强行走,她突然对我施个定身咒,就像刚才在院子里,不但走不了,反倒在她面前难堪。
我打定主意,睨视老巫婆,连讽带刺地说:“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我就不走了。”
“小杂种,以为我待见你哩。”老巫婆一副恨不得唾我一脸口水的表情,“如果不是你和那个野丫头招惹黑巫师,我还懒得搭理你哩。”
“就王正?”我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就他那小样儿,别看他是巫师,我什么都不是,我照样一拳打他仨跟头。”
“别以为有那个鬼魂护身,你就天不怕地不怕。鬼魂也有磕睡丢盹打马虎眼的时候,也有让他措手不及的时候,更不用说遇上法力强过他的巫师了。不说别的,就说刚才在院子里怎么样,他护着你呀?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就不只是摔疼你的事了。”
老巫婆的烟瘾还挺大,说着话,弯腰伸手又去拿放在茶几上的香烟,不到二十分钟的工夫里,这已经是第三支了。
“大烟鬼!抽吧,抽死你。”我心里想着,看着老巫婆那只手,它长得如同青春少女的手一般,光滑细腻,五指纤长。
谁知老巫婆只是摸了一下烟盒,又把手缩回去了。
“这老家伙难道还会传说中的读心术,知道我在心里咒她,害怕了?”我想,看着老巫婆说:“我没让那个死人的鬼魂护着我。他一定要护着我,我也没办法。”
“没办法的是他。如果你手上没戴着那个招魂戒,他要还护着你就有鬼了。”
“又不是我一定要戴着它。”我看着左手大拇指上戴的那个招魂戒,一边转动它,一边说,“如果这块破石头能摘下来,我早把它扔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不知好歹的小杂种。”老巫婆发狠地说,“冒冒失失闯进黑巫师的老窝里,跟你在其他场合不一样,如果不是野丫头和你做伴,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说出来不怕吓破你的苦胆。”
“那你就说出来好了。”我说,尽管急切地想知道,却尽量装出一种听不听都不无谓的样子。
“你今儿就没有福分听我教育你。”老巫婆说,“你看着是土坏垒的映壁塌了,等砸到你身上了,那就是一块一块比你家做饭吃的锅还大的石头。
“就凭王正那小子?”
“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喽罗,会耍点小把戏儿。但我敢保证那天,他们的老窝里藏着法力比我差不了多少的同伙,还不止一个。你想,这时候那个鬼魂还能护住你小杂种?”
“这么说我还真沾了黄鹂鸟的光了?她告诉我,你给她算过命,说她福大命大造化大。”
尽管老巫婆还在一句一个“小杂种”地骂我,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话让我越来越感觉兴趣。我不自觉地朝前挪了挪了屁股,身子前倾看着老巫婆。那种样子,事后想起来就像她眼里掉进了砂子,我要帮她吹出来。
“这个野丫头,嘴里就藏不住一句话。”
老巫婆这么说,自然就是默认了。我接着说出来心中的另一个疑惑:蝌蚪文。
“小杂种,你这是在考我。”老巫婆说完,突然笑了笑,尽管比哭好看不到哪儿。
不过,这还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老家伙竟然还会笑。”我想,又发现她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儿亲切感。
“就算吧。”礼尚往来,也为了少挨老巫婆的骂,我试着不让自己的话带太尖利的棱角。
“长话短说。据说,它最初出自2000多年前一位脾气古怪的巫师之手,用来写符,就是人们说的咒语。”
“这会让别人觉得他很特别。”
“或许是吧。2000多年了,谁说得清呢。”
“看来,你也不是天底下所有的事都知道。”
“起码我知道那个王正写的蝌蚪是什么。”老巫婆说,“是在学写一个个恶毒的咒语。暂时我还不会告诉你那些咒语用来干什么。”
“你在吊我的胃口。”我想起来老妈看到五正写的那些蝌蚪文时的反应,就说,“你还不知道,我老妈就认识那些蝌蚪文。”
老巫婆看透了我的激将法,说:“别跟我动心眼。江——你妈只知道王正写的是蝌蚪文。如果她知道王正写那些蝌蚪文想干什么,就不会拖到今天才带你来找我了。”
听罢老巫婆的话,联系到班主任办公室的电扇掉落事件,我突然想到王正写的那些蝌蚪文,其实就是想害我的咒语。
但是,当我把这些告诉老巫婆时,她却表情严厉地告诫我,别自以为是,耍小聪明,否则对我百害而无一利。我想,她大概担心我会做出类似和黄鹂鸟一起跟踪王正的事来。
现在,我几乎可以断定,以前发生在我身上的种种奇巧百怪的祸事,发生的过程看似合理,而最终结果之所以不合乎常理,其实就是巫曦和老巫婆所谓的黑巫师千方百计要害我,欲置我于死地,而始终跟随我左右的那个鬼魂又一次次及时出手相救,双方博弈的结果。
想到那些祸事发生的过程,想到一个鬼魂与一个或几个所谓的黑巫师在我身边斗法,让我既感到后怕,又兴奋。
现在,困扰我的新的问题是:
种种祸事的发生无一看起来不合情合理,是否就是包括王正在内的所谓的黑巫师们故意设计的?
他们这样的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按照老巫婆的说法,黑巫师当中并不乏道行高深之人,他们完全可以通过更直接的方式,在始终追随我左右的那个鬼魂无暇顾及的情况下,置我于死地。
还有,权且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但是,按照老巫婆的说法,是因为我手上戴着一个招魂戒,那个鬼魂才始终跟随我,保护我的。这样以来,又如何解释我一生下来手上就戴着这样一个招魂戒呢?
巫曦说它是一块骨化石。
如果巫曦这个笨巫师没有骗我,那么它显然不会随我一起在老妈的肚子里生成,更不会是老妈一不小心吞进肚子里的。
难道就因为我天生是一个巫师?
然而,还没等我发问,老巫婆招手让我坐到她身边去。
不觉间,天色已晚。屋内光线昏暗,老巫婆,包括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特别是一袭白衣的老巫婆,像一个白色的魅影,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你家的电灯开关呢?开灯啊。”我站起来,鼻子几乎贴着墙,四处寻找电灯开关。听到老巫婆说:“你摁下开关电灯也不着。”我只好放弃,小心地朝她走过去。
“有几件事,你得先告诉我,让我明白了。”
“小杂种。你要命,还是要什么?”
老巫婆说着,拉我在双人沙发上和她面对面坐了,手把手教我盘腿坐好,双手手心朝下平放在膝盖上,然后把她的一只手掌贴上我的眉心。
“别动。”老巫婆说。
“什么意思啊这是?”我好奇地问道。
老巫婆不理睬我,只管老和尚念经一般嘟嘟囔囔念了大概有一分钟,然后又把双掌贴在我耳朵上,再次嘟嘟囔囔念了大概有一分钟。
完了,老巫婆长吁一口气,说:“等你开了天眼和天耳,就能看到护着你的那个鬼魂,和他对话了。”
“我能看到别的鬼魂吗?能和他们对话吗?”
“只要你愿意,只要他们愿意。还有,你法力足够强。”
“鬼魂长什么样?铁丝头发,锯齿獠牙,走路双腿蹦?”我转着脖子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始终追随我的那个鬼魂,“你说的,护着我的那个鬼魂呢?被你关在门外了?”
“如果你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聪慧,听话,照我说的练,三天差不多就练成了。”老巫婆说完,告诉我两句口诀,听起来就像武侠小说中某种武功的秘笈。
我急切地说:“你也不想让我死对吧?那得再教我几个厉害的咒语,对付王正他们。”
这时候,我听到咣当一声,房门自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