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又是花盆之类的什么东西冲我头上掉下来,结果偏了,直接掉地上了?”
我本能地双手捂住脑袋,朝旁边一跳,抬头看到楼上没有掉下东西来的迹象后,一低头,看到黄鹂鸟弯腰正要把一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扶起来。
自行车倒地的声音惊动了走在我们前面的老妈和王姨,她们回头看着我和黄鹂鸟,王姨大嗓门喊了一声:“怎么了?”
“没事。”黄鹂鸟一边答声,一边把自行车扶起来支好,
老妈和王姨继续朝前走了。
黄鹂鸟勾起右腿,朝后拧着脖子看了看,在她还没有勾起左腿看之前,我忍着笑说了一句:“没有负伤。”
黄鹂鸟瞪了我一眼,然后抬腿在自行车的后轮上踢了一脚:“不长眼!让你绊老子。”
“究竟是谁不长眼呀。”我想,实在忍不住想笑,就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一群麻雀排着混乱的阵形从我身后的方向走过来,飞过头顶。我突然觉得鼻梁处微微一凉,拿手一摸,手指上沾了一层白乎乎粥状的东西。
伸到鼻子底下嗅嗅,有淡淡的臭味。
“鸟屎。”黄鹂鸟冲我嘎嘎笑着说,“这就叫报应。”
我憋着气,向黄鹂鸟伸出另一只手:“手纸。”
黄鹂鸟跳了一小步,转身朝前走去:“叫姐姐。”
我说:“趁火打劫呀?”
黄鹂鸟手舞足蹈地唱道:“世间总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
黄鹂鸟实在不是唱歌的料,就两句歌词也把调跑了个没影。我说:“吓唬鸟啊?”
黄鹂鸟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愿意。我高兴。”
死了张屠夫,照样不吃带毛猪。我四下张望,最后在一棵垂柳下找到了一张被人踩过,但还算干净的彩色宣传纸,趁着黄鹂鸟没有回头,在上面唾了一口唾沫,把鼻梁和手擦了擦。
“这么干净。怎么弄的?”黄鹂鸟站下来,等我走近了,看着我的鼻梁说,“拿舌头舔的?”
“香。我愿意。”我大步流星朝前走,希望把她甩在后面。
“等我一下。”黄鹂鸟小碎步跑在我身边,“被鸟屎砸中是要倒霉的,你知道吗?”
看到我没有理她,黄鹂鸟就继续说:“不信是吧?不信你开动脑筋想啊。城里这么大地方,这么多人,而且总共才有可怜的几只鸟。
“可怜的几只鸟,一天总共也不过拉可怜的几回屎。偏偏不掉到地上树上楼顶上,也不掉到别人身上,就掉到你身上,而且是鼻梁上,那么一丁点儿地方,你不觉得也太巧了吗?”
看到我依然不理她,黄鹂鸟就自个儿嘿嘿地乐了,双手拍着短裤两侧的兜儿说:“恼啦?我兜儿里是真没装着手纸。出门的时候,我光顾着追你们,连钱都没带。”
接着,又伸手拍了拍我短裤一侧的兜儿,笑着说:“你肯定带钱了。要不你给我钱,我帮你去买卷纸。”
我就像正在训练中的仪仗兵,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冷冰冰地对黄鹂鸟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不——站住。”黄鹂鸟突然伸手揪住我的衣袖,指着摆在一个副食店门口的冰柜,“一人弄一根大火炬吃怎么样?这天热的,我刚让自行车碰了一下,现在又陪着你在烈日下暴走,总得有点儿补偿吧。”
无赖。
你走路不长眼碰到自行车上了,能赖我吗?
原本是你让我陪你在阴凉里走的,怎么又成你陪着我了?
特别是我鼻梁上手上沾了鸟屎,你没拿手纸也就算了,不但不同情,不想招帮忙,竟然取笑我,咒我,这会儿还好意思让我给你买雪糕吃,而且是雪糕中挺贵的火炬。
这,有道理吗?
天底下,还有比这种人脸皮更厚的人吗?
我犹豫着,想是不是应该跟这只不仅脸皮厚,而且嘴馋的黄鹂鸟说,我兜儿里原本是装着钱的,但不幸的是我刚才用来擦鼻子和手了。
这时候,黄鹂鸟已经开始揪着我的衣袖朝那个冰柜走,一边走一边说:“男生嘛,有女生主动让你为她花钱,应该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
我再次晕倒: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难道说我暗恋上你了,一直想向你献殷勤而不得,终于逮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而,我不得不乖乖地把手伸进兜儿里,把钱掏出来。
我们和那个冰柜还隔着十丈远呢,冰柜精明的主人,一位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已经一只手掀开了冰柜盖,不知道是因为看到我被黄鹂鸟揪着衣襟的样子可笑,还是出于职业的缘故,眉开眼笑地冲我们说:
“姑娘,想吃个什么?今天早晨刚上的货,不光全,还新鲜着呢。”
新鲜不新鲜不敢说,全倒是真的。各种包装的雪糕散乱地堆放在冰柜里,表层就可看到五六支火炬。然而,黄鹂鸟并不直接伸手去拿,只管朝冰柜里探进去半个头,一只手在里面撑和。
我说:“热,干脆直接跳进去盖上盖子得了。”然后,把钱递给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报了四个火炬。
黄鹂鸟头伸在冰柜里说:“买东西,还不让随便看看呀。”
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一边找我钱,一边笑着说:“随便看,随便挑。”
“让看还不看了。”黄鹂鸟直起身子,一手拿着一支火炬。看到我手里还拿着两个火炬,又说:“给两个老妈的吧。这种活儿交给我好了。”
黄鹂鸟从我手里抱过一支火炬,颠颠地跑着追上老妈和王姨,又颠颠地跑回来,灵巧的小舌头伸出来,轻轻一转,把沾在唇上的一片巧克力渣转进嘴里,告诉我王姨陪老妈去看房子,而她的“光荣使命”就是陪着我在城里到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就凭这个。”黄鹂鸟晃着手中已经没有了火炬样子的火炬说,“今天你姐我向你保证,以后有天大的事,由你姐我罩着你。”
“就凭你,想罩着我?一个女生想罩着一个男生?”
尽管黄鹂鸟有着健美的身材,尽管相对于女生来说,也许可以说是健壮的身材,但看着比我矮了足足有半个脑袋的她,我还是禁不住笑喷了。
“不相信是吧?”大言不惭的黄鹂鸟抬起右腿,或许是因为突然想到了手里拿的火炬是我的钱买的,就在我以为她为踢我一脚时,她又把腿放下了,“刚被我爸撵走的租我家房子的那个老太太给我算过命,说本姐姐福大命大造化大,天大的祸事让我遇到了,也照样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正如人们常说的‘找人能逢,谋事能成,赌钱能赢’。”
想到老妈的周易占卜也算是颇有造诣的了,结果我们还是出了车祸,我就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