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橙鱼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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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X城的记忆(下)

如同堕入一片混沌,身体在泥沼中挣扎着,那些莫名的液体穿肠过肚,最后反刍成一股血腥,涌入喉尖。

医院的床上,一个头发湿乱,衣裳褴褛的男子,突然睁开眼,伴着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发出一声低沉的**。头顶的白炽灯发出的强光,将男子收缩的瞳孔逐渐放大。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吴桐醒过来看着头顶上方的白炽灯,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吴桐还记得自己走出酒吧后径直来到X城的护城河,便纵身一跃,随母亲而去了。但现在,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个味道,是医院。吴桐在照顾母亲住院的期间,对医院的味道早就无比的熟悉。

“你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吴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自己旁边正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看着自己醒过来,不由得露出一丝宽心的微笑。男人看上去已经有30多岁了,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看上去十分正式,但此刻看上去却也是很狼狈,衣服裤子跟吴桐一样也已经湿透了。

“哦呜...”吴桐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特别难受,而当他刚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是动弹不得。

“你先别激动,医生已经帮你检查过了,你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刚用过药,现在就不要乱动或者说话了,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一些事,就先走了,你有什么事就找护士,明天我再过来看你。”男人止住了想要起身的吴桐,并冲他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便急忙转身离开了。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吴桐已经大概知道了,是这个男人救了自己,但此刻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感谢这个男人,还是应该责怪他。

医院的病房里,护士帮吴桐换过病服,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吴桐发现自己特别害怕陷入孤独,看着病房的天花板,脑海里全是母亲挥之不去的模样,他将双眼紧闭,想让自己睡着,却发现泪水已经不知不觉在眼角蔓延。他开始痛恨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因为将他救起,就等于将他再一次抛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在医院度过的夜晚,吴桐一直痛苦地挣扎着,回忆在脑海天旋地转,一夜无眠。直到第二天天亮,当朝阳的窗户第一束阳光照进来,吴桐那张苍白憔悴的脸让值班的护士吓了一跳。护士急忙叫来医生帮吴桐作身体检查,却没发现什么异样,相反地,经过了一夜之后,吴桐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病房的门开了,是昨天的那个男人,吴桐看了一眼,眼神中没什么变化,反而有一丝厌恶感。男人今天换上了一身休闲的衣服,显得随和了许多。男人注意到吴桐的变化,但没放在心上,反而表现地十分开心。“我来的时候听医生说,你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恩。”吴桐的心情却依旧十分抑郁,没有迎向男人温和的目光,而是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阳光,语气很生硬。

“哈哈,年轻人,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但你如果把事情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男人一边笑着说,一边将自己带来的一个袋子打开。

“哼...生病?那样倒好!我还倒想得个绝症什么的,赶紧死掉算了。”吴桐有点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用一种极其埋怨的眼神看向男人。

“别激动嘛,就算你再怎么想不开,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你告诉我,行吗?还有,昨天因为救你,我还错过一笔大的生意呢,你是不是得补偿补偿我啊!你就告诉我吧,如果我听完之后觉得你真是非死不可,那我愿意赔礼道歉,今后你要死要活,我绝不拦着。”男人在吴桐床边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其实在男人的眼里,吴桐就是个孩子,毕竟吴桐才刚成年,身上那份稚气还没脱掉。

“好,但你得带我去昨天的那个护城河,你得记住你的话!”吴桐的表情依旧很冷漠,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眼神坚定不移。男人答应了吴桐的要求。

X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这个秋季的雨水,似乎已经让这座城市的人将阳光遗忘了,似乎阳光上一次落在身上,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男人因为被医院里的医生认为是吴桐的监护人,所以当男人征求了医院医生的同意,便可以带吴桐离开医院。

男人带来医院的那个袋子里装的是一套年轻人的衣服,此时吴桐已经换好了衣服,很合身。毕竟不能穿着病服走出医院吧,但是,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临走的时候,男人还神秘地冲他笑了笑,让他感觉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愈加琢磨不透,但对于将死之人,考虑这么多有什么意义。吴桐想着,不由得露出一声苦笑。

当吴桐刚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感觉好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同样的一座城,昨天还置身在一片阴霾中,而今天所有的阴霾好像都被阳光冲散,阳光落到身上,让吴桐全身的毛孔都要张开似的。

原来那种可以唤醒生命重新呼吸的力量,就像是在等待着一个时刻,你如果错过了,便有可能永远的错过,然后堕入死寂的深渊。

男人将吴桐领上一辆黑色的轿车,便带着吴桐一路驱车,前往吴桐心中那个死亡深渊。一路上,吴桐依旧保持的很冷漠,眼神空洞,但眼睛却总是不由得透过车窗向外瞥。今天街上的人突然多了许多,像是在过一个盛大的节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那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闪耀。好像一切都在闪耀着,此刻在吴桐的眼里,连趴在车窗上的灰尘也在闪耀,那些闪耀着的光芒一齐跳跃着被吴桐那空洞的眼睛吸入,如一霎那的反应,吴桐竟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一丝恐惧。

阳光下,吴桐昨天跳河的那条护城河,泛着粼粼的波光,耳边是秋蝉从某处传来的浅吟低唱,清晨的露水沾湿了裤脚,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飞虫,停留在身体的某处产生一阵瘙痒后又飞走,吴桐和男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河边。此刻,一切生命的气息,在阳光下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