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的年龄有没有什么问题?”
“年龄?”卡马乌的表情放松,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没有人记得住他的详细生日,但是好像自打他六岁以后每年他都自己在计算自己多大,我还笑过他,我知道现在我二十一岁,都是根据他数的年龄加四算出来的。”
“我真不太相信他只有十七岁,我是说,看看他的体型,他比你要粗个三圈。”
卡马乌把手放进自己的口袋,掏了掏,扔掉了里面在超市里买东西的砸碎单据,却把口袋里没放进钱包的硬币、零钱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最后掏出了他破旧的钱包,边边角角已经被严重的磨损。
“看,这是两年前他来这儿时候的照片,”卡马乌打开钱包,在里面抽出一张老照片,勉强还带着一点没有剥落的彩色,照片上面是威尔和他一起微笑着面向镜头,站在铁塔脚下:“两年前他还是这个样子,谁知道两年时间他怎么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么大一个家伙…”
照片上的威尔比他表哥要高出一头,但看起来就像卡马乌一样清瘦,两条细长的胳膊几乎垂到膝盖上去,掺杂紧张的眼神看着镜头。
“他真的应该只有十七岁,”卡马乌接着说:“如果他自己没数错的话。”
“你为什么假装球探,把他带到法国来?”库珀抓起一枚桌面上的法郎硬币,揉捏着问卡马乌。
“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和威尔的关系的?”卡马乌好像有些紧张的看着库珀手里拿着的他的硬币。
“你们有相似的英语口语,虽然你的英语比他要流畅,但也强不到哪里去。还有,如果是在法国呆的时间很长,你应该不会像刚才一样用刀子切开刚上桌的面包,虽然我也只是个外乡人,但我也知道在法国吃面包时用刀切是不礼貌的,”库珀看着窗户外面的好天气,悠然的回答:“你的行为很拘谨,不能从容的应付法国的风土,和服务生交流都非常困难,刚才你提到你是他的监护人?这就更给我启发了。”
卡马乌无奈的点点头:“您知道刚果的内战吗?”
库珀的手机震动起来,他低头看了看信息内容,赫斯老头的短信难掩欣喜“伊万斯20分3次助攻,111比104战胜雄鹿。”
库珀嘴唇微微上扬,把手机放回口袋:“你刚才说?”
“刚果内战。”卡马乌的表情提到这个词好像有些扭曲。
“我听说过。”库珀点点头,穿越前新闻联播上每天非洲水深火热的内容里刚果内战是必不可少的部分,但是面对着一个脸上带着伤疤面露痛苦的刚果人,他没有任何调侃的兴致。
卡马乌两眼空洞的看着自己不知所措的双手:“那个实习球探就死在我的眼前,叛军的士兵用枪口抵住他的脑袋,慌乱的环境里没有人能听得到他求饶的声音。我和姆威尔藏在屋子里,只看见那个球探的嘴在动,身体在挣扎,然后是枪声。”
“对不起,可能不该让你提这些事情。”库珀摇摇头,他很难想象面对那样的场景会是怎样的让人慌张反胃。
“没事的,有些事情需要给您解释清楚,”卡马乌继续说:“等叛军散去,我们拿了他手里的证件,和背包里的资料。姆威尔天生就比正常孩子要高大,而且力气很足,跳得很高,于是我冒充那个死了的年轻球探,找到地方和勒阿弗尔俱乐部联系,向俱乐部推荐了姆威尔。”
“姆威尔?”
“刚来到这里,球队的工作人员做球员档案时听错了发音,加上他长得像一个美国电影明星,”卡马乌说:“所以人们都开始称他为威尔,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那些叛军没有难为你们?”
卡马乌抿抿嘴唇:“如果我们两个是普通的孩子,他们结束我们的生命就是顺便打出两发子弹的问题。可是威尔的父亲——还是叫他威尔吧,也就是我的舅舅,是当地一支叛军的首领。舅舅是个丧心病狂的军人,他编造了奇怪的信仰,带着他手下的士兵四处屠戮、抢劫。我们都认为他是个魔鬼,即使他身边的人在私下里也喜欢这样讲,但他是个天生的领袖,有聪明的头脑和强硬的手段,当地的其他势力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舅舅非常的高大壮硕,我想威尔这点也是遗传了他吧。我们没有被人杀掉,安全的找到了联系方式,偷偷的离开了刚果,来到了这里。”
库珀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带着伤痕的表哥:“你因为威尔赚了多少钱?”
卡马乌低下脑袋:“没有什么钱,俱乐部给的合同很小,我们尴尬的处在青训和预备队之间。威尔在这里闹了很多事情,但是他的表现越来越好,俱乐部就容忍了他把他留了下来。看看这个地方,这里没有枪声,没有那些恶心的尸体,能来到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是吗?”
“可是你还坐在这里和我谈话,卡马乌。”库珀盯着他。
“我也希望因为弟弟,我能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卡马乌眨了眨眼睛,他的表情多少有些羞愧,但更多的还是难受:“这是上天注定的事情。”
“还有,经理,”卡马乌补充:“请您千万不要把舅舅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威尔,他一直以为他的爸爸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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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珀自己一人循着路找到了勒阿弗尔俱乐部。据卡马乌说,晚上去球馆就可以找到威尔。
天蓝和海蓝相间的队徽挂在球馆的侧旁,这座海港城市只在古老的五十年代由足球送来了一座法国杯冠军。而相对年轻的篮球队却鲜有球迷支持,因为对于种族歧视严重的法国,篮球场上的黑皮肤的成分多的似乎有些过分了。
时间已经是黑夜,海浪拍打着港口。库珀穿着风衣感觉着微冷的气息,走在岸边,颇有些小学课本里贝多芬走在莱茵河畔积攒《命运交响曲》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