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回来，脏兮兮的。像一个玩完泥沙满身灰尘的小孩，你是否还能够平静地走到母亲面前，请求她的原谅和忍受她的责怪。而我觉得自己，要面对的是，是自己是否有勇气接受自己那布满如刺猬的心，是否不再害怕自己和伤害别人。
“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像我。但是是什么样的故事让你宁愿死也不要活呢。”我们站在酒店房间的窗边，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默默地看着大海，大海已经在结冰了，“喜欢什么样的睫毛，长长黑黑的，还有微翘的？”过了一会儿，我才转过头看着她。
她奇怪地看着，满脸的疑惑告诉她不明白我想说什么。
“我喜欢微翘的，它看起来更神秘。有延伸力，你知道吗？你的睫毛很漂亮。”
“你在调戏一个24岁的女人吗？”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我们都笑了。
“你真的确定要睡在沙发上吗？”在决定要睡的时候，我们看到只有一张床。
“要不你睡沙发上？”我一边倒在宽大的沙发上一边说说笑。
“要不，我们都睡床上吧，我们可以隔近聊聊天。”李南忽然认真地说。
我忽然跳起来，跑到她的跟前，她睁着大眼睛看着我，紧紧地抓住衣领。，我俯下身靠近她，她吓得不断往后靠。忽然我笑了起来，“不要邀请一个男人和你在床上聊天。”
然后我又跑回去沙发上躺下来，房间的暖气很好，所以不觉得冷。李南反应过来之后，大骂臭小子。一个枕头扔过来，我随手扔回去给她。她走在床沿上抱住枕头不说话。我转过身去，闭上眼睛。
“因为是你，才开口邀请的。你不危险，像一只受伤的鸟儿，只要轻轻地一捏，你就会死。”她笑了起来。
我不做声，静静地躺着，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她躺下去睡了，慢慢地，我听到她发出轻微的打瞌声，我悄悄爬起来，走到床边，微弱的灯光照到她的脸，一张没有用笑容和眼泪修饰过的脸很安静。我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在酒店大厅里我看见一个年轻人坐在沙发里。他裹着大衣在沙发上睡着了，表情疲惫却清透，我看到搁在他脚下的背包，沾满灰尘，无法清洗，如一个经过岁月的洗结礼而爬满皱纹的脸，再好的清洁剂都无法把它洗掉，这就是时光，它需要证明它曾来过。
生活中，总是觉得哪里不妥，但是又找不到原因，所以常常不可抑止地痛苦甚至不可控制地感到快乐。我们生活中的不妥只是微小的情绪和微小的事物，但是我所滋生的失望却是巨大的。失望是时光也无能为力的事。
外面太黑，什么也看不到。那些白色变成了昏暗色。只感觉到冷。但是想走走，没有负担，没有担当地，一个人走走。
我把光明折起来放在口袋里，在黑暗的时候忘记拿出来了，所以在黑暗中迷失了。这些年来，心有不甘，也不过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不甘。没有痕迹的。
我在雪融的夜晚，一个人勒紧外套走着，要走到哪里，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都在这样自作多情的矫情。希望自己在乎的人明白我们的自作多情的悲伤，但我，真的塞满了悲伤。
“别走，范博希。”李南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转过头看到她穿着一双拖鞋就跑出来了。站在那里打阵，“别走，我很害怕。”
“怎么跑出来了？我不是要走，只是想出去买包烟。”我跑过去抓住她颤抖的身体，随便想了一个理由。
“我醒过来看不见你，心里很慌很难受。所以就跑出去了。”她定定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这个女子的脸，她就在我的面前，我们才见过3次面，却好像深切走进彼此的心似的。看着她，就好像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安息，我看到她的眼睛如若满天星空，我慢慢地凑近她的脸，轻轻地吻了她。雪在我的脚底下调皮地融化。我义无反顾，在欲望的面前，我决定让自己不击一堪。
我们静静地躺在床上。
“什么时候来日本的？”我还是打破了沉默。
“09年的时候，跟着我妈过来的。”她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像在克制什么。
“不回去了？”
“要回去的。赚了些钱先。”
“做什么赚钱？最赚钱的书法家？”
“陪人喝酒，给人跳舞，努力成为最赚钱的书法家。”她轻轻地笑出来。
“真的？”
“真的。”
“没关系？”
“不考虑有没有关系的问题。”
“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快乐？”
“快乐？啊，是吗？”
“是呀，肆无忌惮，很快乐。”
“这是一个秘密！”她在笑，我可以在空气中感觉她的表情。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想听吗？”我认真地在自言自语。
“不会又是什么自传吧。”她完全笑出声音来。
我无奈地用脚轻轻地踢她的脚表示反抗，然后想起上一次在肯德基的事，也不禁笑出声来。
“他跳悬崖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跳，我是再新闻频道听到他死的消息的，现在还没找到尸体。我来是想在别人还没找到她的尸体前先找到，因为我不想让世人再看到他满脸的狼狈，他一定脸色发紫，头发凌乱，他曾经那么意气风发，我想维护他最后的尊严。所以想找到他。”我停顿了一下，我口有点渴。
“那你找到了吗？”她有点迫不及待。
“没有，我也不会去找了。”
“为什么？”她满口气的不解。
“因为他得到解脱了，没有人可以看到的狼狈了。那我就没有必要了。”
“他是谁？”
“他是梦里的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沉默了。
“睡吧，累了。”
“好，晚安。”
她侧过身，靠着我的肩膀，睡了。
我接着微光看着她的脸，像一个玩泥沙回来的女孩。等待着妈妈为她洗干净。
我从来没有告诉你吧，我在宴会看到你的脸。你不愿意转向我的脸，在大门的反光玻璃上，映照地一清二楚，但是我已经来不及阻止自己的眼睛，它还是刺生生地看向了你。我轻轻地对着她的眼睛说。
我转向她，轻轻地抱住她。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