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盯着幸福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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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事到如今,生命该何去何从?我知道应该向着宇宙和最积极的方向想,但我已经六神无主!

六岁,我开始有大人的意识,我一直被潜移默化着。如果大人们是指南针,

那么在我生命里那些重要的人,始终没有为我带来正确的方向,要不,这悸动的时光里,不会活得那么寂寞。

后来,我这样跟杜雪说的时候,她炯炯有神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眼睛,棕色的咖啡杯紧紧地握在她纤细的手指上。久久她才收回眼神,深深地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涟漪,然后说道,“我们的存在,注定要对不起很多人。”

我不解地看着她,但是她站起来走到厨房里倒一杯自制拿铁咖啡,结束了谈话。

六岁时离开那个地方,我已经不遗余力了。回忆,却记忆犹新。那个四季如春的南方小城镇,还不普及普通话,本地人所有的问候声和交谈用得都是地方方言,说普通话的都是些刚被卖过来的少女,她们曾经心中富裕文明的南方,后来才明白不过是文盲和土匪多了点的地方。

就这样,二十世纪末我在法律和普通话都没有普及的南方小城镇度过了六年的时光。那时市场经济正发展起来!

六岁的我,还不知道它有多么地令一个女人绝望,我只知道在那里有很多夏天都爱****着上半身一起玩的伙伴。童年总是能够轻易被记住的,因为一个人不管往后多么快活,都是比不上童年的时候。一个人只有没心没肺地单纯了才会真正地快活,童年的快活是没心没肺的。扔在角落上的鱼竿,鱼饵收藏在玻璃瓶子里备用,如果没有钓到鱼直接把短裤脱了,几个伙伴跳下河里痛痛快快地嬉戏一阵,如果钓到鱼,就会急着分战利品拿回家邀功。功课不好的话,老师就会拿竹藤打我们的手掌心,那时候我们的父母都会说打得好,因为他们都知道不会因为老师打几下手掌心,我们的头就会变大或者变脑残,我们都健康茁壮地成长着。

脑这东西,很大部分跟吃有关的。不管某种元素,吃多了,脑都会受影响,严重时会让脑神经变形,脑神经变异的人信仰就会出现偏差。上一代人在偏差的信仰中把下一代人弄脑残,下一代人在脑残中变得信仰偏差,然后当下一代人变成上一代人后继续在偏差的信仰中把下一代人弄脑残,世界就是这样生生不息,永无止境。这是城镇里唯一一个考上清华大学,并且毕业之后回来卖猪肉的同村哥哥说的,那时候我们都还睁着无辜的眼睛流着无辜的鼻涕无辜地看着他,因为那时候他是一个传奇。

当时世界上的因特网还没那么普及,不会三天两头就出一个“什么姐,什么哥”的,清华毕业生卖猪肉这事在当时还是挺新奇的,不像现在,清华毕业生不卖猪肉才新奇呢。

这事当时轰动了各大报纸头条。清华成了被批判的对象,各位专家都在研究是不是清华大学的卫生间出了问题,培养出一个卖猪肉的。但是那个哥哥的生意可就火了,望子成龙的父母们都觉得吃了他摸过的猪肉,考清华北大不是问题。六岁的时候,我就想呀,上清华多好呀,考上了,村里大张旗鼓地摆宴席四面告知,毕业了,卖个猪肉就上了报纸头条,红过邓丽君。多风光的事。

这是一个让人失望的小城镇。唯一一个上清华的男人都回来卖猪肉了,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女人被各地理学家争来争去,最后专家一直声明她是从很远的地方嫁过来的,根本不是本地人。这个小城镇,更别指望出什么艳星,歌星,体育明星了。它就这样默默无名地让人失望地存在着。它就像一个无用的男人,总是会让一个有梦想的女人喋喋不休最后抛弃他远走高飞。

而我的母亲是城镇中第一个抛弃它彻底离开的女人,这座小城镇已容不下她日益发展的欲望,她因为不小心去了一趟上海,被那个还常常唱着上海滩的大城市彻底迷住了。那时,她竭尽全力说服深爱着这个小城镇的父亲跟随她远走高飞。

鱼竿,鱼饵,小河,传奇,这一些都成了过去,包括那颗惦记着****着身子在柔情的小河里遨游的心,一同丢在远离那个小城镇的颠颠簸簸的客车路上了。

这是六岁的记忆,很多细节已经不记得了。因为小孩子是最无情的,不爱钻牛角尖地记住那些美好的细节。但那时的我还是可以感觉童年就这样过去了,隐隐约约,不知所向。

我听着起搏器哒哒的声音,悠悠地抬起头看向窗外的黑夜,在点点星光下像一片幽深的森林伴随着不知名的风声在摇曳!我的生命也在起搏器上摇曳着。

如果要刨根问底地问清楚我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一年前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你,追求心中想要的东西。但是现在的我只想说,如果我还健康,我再也不轻易作贱自己。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喜欢拿着所谓的光明正大的梦想作贱自己,或许人生的可悲就在此。

我们也曾经有过一段短暂和睦的日子。16岁那年,在我们家附近的那条林荫小道上,她手把手教我开车。那辆快报废的灰色别克,现在在我的心里还记忆犹新。

“妈,为什么家里有那么多辆新车,偏偏要开这辆又残又旧的车来学。”我一边用力地摆弄换挡杆,一边抱怨地对着坐在身边的母亲说。

“如果这辆旧车你都可以开得很好的话,那那些新车开起来就轻而易举了。”她一边微笑一边拉过座位的安全带带上。

我一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辞,就没再说什么,按照母亲说的步骤,认真地操作起来。熄火,开火,熄火,开火,如此重重复复,母亲一直都望着前方,一言不发,即使是不应该犯错误时,母亲都是轻轻地说,“再来一次,熟能生巧。”

这一刻,一股暖意弥漫在心头,回想起来,生命中这样的时刻,实在掰指可数。

“人生呀,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先把苦头啃尽了,后面走起来就容易多了。”在我终于顺利地把车开回车库时,母亲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她时常这样对我说话,或许后来不会发生那些事。

但是她时常说的是,这个世界让她很忙,她无暇顾及爱和理解我那点小小的心思。

总是在对生活作出视死如归的绝望时,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努力。当你无所畏惧地向前走时,世界都会哑口无言。在北海道的街头,李南曾经转过头对我说过这句话。我还可以真切地感觉她的秀发在寒风中颤抖的样子。

带着被这个世界伤害后的余恨湿漉漉地****在镜子面前,希望得到它的宽恕。恨,痛苦,有很多方式,而爱,也可以有很多方式。当你以为那是怨恨和讨厌的时候,其实它在爱,这个世界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它总是要玩点花样。

在我刚学会爱的时候,我也深深地爱着一个女人,一些女人。真爱?逢场作戏的爱?然而我最后能感觉到的只有内疚的爱了。

我从床边的黑暗里收回眼光,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我轻轻地动了手臂,手背上的针头处隐隐作痛,却一种活着的快感。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甘心?”忽然我听到一道声音,很陌生而且很不怀好意,我猛地张开眼睛,看着他背对我坐着,很无赖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有点皱的555香烟,没有点着,就无赖地叼在嘴边,“就在你将得到一切你想要的时候,却无福消遣。”他反反复复地说,直至我本来虚弱的神经感到疼痛。

“你这个恶魔,不要再这里妖言惑众了。”我感觉自己在挥动着双手,虽然感觉双手插满针头,每动一下都感觉一处微微的疼痛,然后千军万马的微痛汇集在手背里。

可能特护员在外面听到我的叫声,惊慌地跑进来。我回过神,原来是幻觉。

是梦。从疼痛中滋生出来的梦,硬生生地在我脑海里煽动。

我讨厌身体上那些被病毒侵蚀的细胞,我讨厌医院的药水味。现在我只求有健康的身体,再也不固执于反抗舆论,追求爱情,留恋梦想。可惜我喝的酒太多了。

我又把头转向窗外,看到黑暗在夜晚的带领下表现地淋漓尽致,忽然一股悲伤之情涌入胸膛里,虽然它们曾经只是一个绝望的男孩子心里仅存的希望,但是却教会他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像磐石一样活着。我想应该把它们放在保险柜里,如果哪一天它能被打开,我也曾经那么努力过。

我把脸转向帮我调整点滴瓶的特护员,轻轻地问她,“想不想听我为什么躺在这里的原因?”我疲惫地微笑一下。

她疑惑地看着我,然后微笑地点点头。

“那要从2010年的秋天说起。冲一壶牛奶咖啡吧,我想慢慢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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