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言晏
言晏又过上了千遍一律的生活，重复的课表，重复的路线，重复地想着卓尔。卓尔现在对他还是那么地坦然，好像所有的纠葛都不存在一样，其他几个人都看不出他们之间的交集。他每天无数次地想到卓尔，想到焦虑烦躁，但却无可奈何，毕竟卓尔已经反复地划清“朋友”这条界线，言晏要是还执意地跨界，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么。
早上本来是四节设计课，上到11点四十但建筑学院的学生们都形成了自己的生物钟，十一点左右就陆陆续续自动下课，老师也无奈地接受了。言晏去图书馆楼下等邹子吃午饭，早上就约好的。十一月底了，长沙的天气喜怒无常，昨天还阳光明媚，同学们都纷纷去爬山享受最美艳的秋光，今天就迅速降温到11度，一瞬间变冬天。言晏很怕冷，拿出了柜子里的羽绒服，邹子也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北方人都是这样，抵御不了南方这潮湿阴冷的天气，寒冷像神出鬼没的小偷，防不胜防地侵袭着你的身体。
“走。”邹子把外套的的拉链一直拉到顶，脸都半个埋在衣领里，露出双眼睛和冻得通红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到。
“去登高路？”
“干脆去堕落街吧，顺便找邹子念拿东西，姥姥给我们织的围巾寄过来了。”
“行吧，正好吃完我回去。”
“那我也去你那儿待会儿得了，睡个觉，太他妈困了，这鬼天气。”
两人去了东北一家人，这是家北方馆子，堂内开着空调很温暖，冬天来这儿总会有回到了北方一进门就有暖气的感觉。两人把外套挂在椅背上，点了地三鲜、溜肉段和饺子，热热乎乎地吃完后手脚才终于有了暖意，言晏使劲揉搓着冻僵的手指，避免长冻疮。绍燃的手像个小太阳，最冷的冬天也非常温暖，言晏最爱捏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冬天又到了可是却没有人暖手。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起绍燃的好，言晏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同时有种心虚，仿佛是对卓尔的不忠，可是实际上没有人在乎，哪怕自己求绍燃和好卓尔也不会眨一下眼啊。
“晏哥，你听说绍燃的事没。”
“什么？”言晏仿佛被人抓到做坏事一样心虚，“她怎么了？”
“就是，她……”邹子夹起一个饺子，刻意为了表现出这个事没什么大不了而一边嚼一边说到：“她交新男朋友了。”
“哦，没听说。”言晏怕自己答得太简短被邹子误会自己是因为失落，于是补充到：“嗨，也挺正常，我们都分手快两个月了吧。”
“是啊，才两个月啊！太不地道了这丫头，得让邹子念说说她。”
“别，倒显得像我还死缠烂打似的。”
“那你是真没事儿了？”
“本来也就没什么事。”言晏不管怎么诚实表达自己的不在意，在邹子听来都像是刻意装的洒脱。
言晏想告诉他自己和卓尔的事，想想也算了，对于朋友的感情问题，邹家这两兄妹向来都很“热心”，言晏不想再添什么乱子让卓尔更讨厌自己。
“别说我啊，说你呗，有阵子没消息了，你和拉拉队长怎么样了？”言晏知道这是他的死穴。
邹子是院篮球队长，和大二的拉拉队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说起拉拉队长乔美媛，邹子就开始叹气：“哥们儿有天得被这小魔女给玩儿死。”
言晏顺势他扯开话题索性谈篮球比赛。今年邹子他们院队时隔四年再一次打到了决赛，所以邹子很上心，跃跃欲试地想要拿到土木院20年来第一个总冠军。、
“今年再不赢就没机会了。”
“那倒是，你们四年毕业，我还有一年。”
“说起这个就伤感，晏哥，咱俩打小就没分开过啊，这毕业了可就真各分东西了。”
“那你赶紧先一年毕业，把地头混熟了，管它哪儿我都来跟你混。”
“行吧，相信哥。”
“你看我们信誓旦旦地像一对小情侣似的，哈哈。”
卓尔也是四年毕业，言晏想到，她说“不要这么快”，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大学前面的两年转瞬即逝，连一点值得怀念的影子都没剩，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她到底在等待什么？
“等我给邹子念打个电话看她在哪儿呢。”走出店门前邹子说到。
言晏看了看手机，“不用打了，这个点她应该在奶茶店打工。”
“一听说她在打工我爸妈都乐了，这个能躺着就不坐着的懒猪为了赚那么几十块钱居然愿意站柜台卖奶茶。”
“是啊，她到底为什么打工啊？”邹子念家境殷实，零用钱从来没缺过。
“还不是我妈，钱给得倒爽快，但是前提是细到五毛钱都得汇报，管得我们还像小学生一样，连我都想打工了。”
言晏也是从小就怕邹子的妈妈，她是大学党委书记，美丽优雅，说话也不怎么严厉，但总让人觉得有一股看不见的标准线在她秀挺的鼻尖下，她明亮的眼睛仿佛在审视所有的人，并且让你在面对她时自己都不自觉地比较离那条线的差距。
奶茶店就在堕落街口，邹子冷得把脸埋在衣服里面，低头走着。言晏则先一眼望到了奶茶店里，下意识地就想拉邹子走开。
邹子念应该是刚到店里，帽子围巾都还没摘，奶茶店的另一个男店员正握着她的手，呵着热气替她暖手。邹子念谈恋爱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言晏不知为什么就是预感邹子会不高兴，也许是哥哥的天性吧。邹子念应该也不想这样被邹子撞见，言晏觉得自己真不该带邹子来。
邹子抬眼也看到了邹子念，眼神立马就有了古怪，沉着声叫到：“邹子念。”他走进店里，姿势正儿八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手插兜，缩脖皱眉驼着背走。
又拿出哥哥范儿了，言晏在心里笑到。从小到大，每次只要遇见追求邹子念的男生，邹子就痞气全无，摆出一副兄长的挑剔脸，那个时候特别像他妈妈。
“你们怎么来了。”邹子念笑着问到。
言晏有几天没回堕落街了，也就没见到邹子念。现在她脸上的每寸笑容都洋溢着恋爱中女孩特有地味道，那是一种被甜蜜所充盈的饱满，像成熟的蜜桃一样鲜活。
小不点邹子念终于也恋爱了，言晏有些理解邹子了，不由自主地生出哥哥的感慨，她大概再也不会像个尾巴一样跟在自己和邹子后面了。言晏是独生子，家里的堂、表兄妹都比他大得多，几乎像长辈。邹子和邹子念与其说是言晏的朋友，不如说是最像亲兄妹的存在。
那个男孩放开邹子念的手，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保持很好的仪态，礼貌地跟邹子和言晏打招呼。
“这是我哥，你见过的，这个是言晏哥哥。”邹子念介绍到，向那个男孩侧了侧头，“这是孟肖。”邹子念眼神有些羞涩地朝言晏瞥过来。
言晏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孟肖，也正好是他在医院里看见的那个在邹子念病房前徘徊的人！只是他笑起来的样子似乎比忧郁的时候年轻不少，当时看着像个饱经风霜的男人，现在却纯真地像未涉世事的中学生。
“哦，孟肖，听子念说过。”言晏意味深长地笑着看邹子念。
言晏和孟肖寒暄了几句，邹子一直沉默着，突然好像下定决心似的，轻咳了咳发言到：“孟肖你也是师大的吗？”
孟肖微微一笑：“不是的，我已经没有念书了。”
“哦，是吗。”邹子好像有点意外，但又像是早就知道了却假装出吃惊，言晏知道那不是他表达友善的反应。
孟肖还是笑着，没有继续往下聊。
“诶，你不是来拿围巾的吗？”言晏提醒他，打破这一刻的尴尬，真后悔带邹子过来。
“哦，卓尔在家呢，你去拿吧，在我卧室里。”邹子念往孟肖靠了靠挡住他，仿佛担心他会遭到哥哥的攻击一样。
言晏赶紧拉着邹子往外走，“有客人来了，邹子念还要工作呢，我们走吧。”
“你之前见过这男的吗？”邹子问言晏，语气里有股不屑。
“没见过，听子念提过。哦，不对，邹子念生病那次，我看见他在病房门口呆着，没有进去。”
“我在里面，他怎么敢进去。”
“邹子念总是要谈恋爱的，你总这样她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言晏明白他的担忧，总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得到最好的。
“我们对他不熟，邹子念又不傻，他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再说，她第一次谈恋爱，变数大着呢，你想太远了吧。”
“就因为是第一次谈恋爱，什么都不懂，被人家玩儿着卖了都不知道。这小子不就是长得帅吗？你是没看见我们学校那些女生花痴他的样子，什么‘奶茶王子’。”
奶茶王子？言晏倒是第一次听说，他不喜欢喝饮料，几乎不进奶茶店，所以以前也从来没见过孟肖。
“我就是不放心这男的，你看他，大学也没念，一个小打工仔，怎么……”邹子本来想说“怎么配的上邹子念”，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论调太老古董，像个刻薄的婆婆。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你也知道，邹子念可是我们全家人宠着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