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是在长满杂草的山上进行的。排好队,辅导员和教官介绍了文沁这个班长后便下了山。
文沁则紧接着她的步履告诉教官她不舒服后一步回到山上的宿舍。
复活后的小张扬,文沁开始没心没肺的耍了起来。何况,飞哥早早就打电话提醒她了“山上杂草多,有毒蛇出没的。听学生会的长辈们流传,以前就有女生在如厕时被蛇咬伤,结果很悲剧,貌似从此与做妈妈的伟大计划绝缘。”
文沁曾惊吓过度的问刘静大叔,刘静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死样子。刘静的版本是这样的“学校每年山上军训,都会有学长不辞辛苦的散布这个医学院代代流传的神话。女生咬伤部位版本迥异,死伤结果众说纷纭。总而言之,具体细节,他木有亲眼见到,无从考据”。
但是文沁觉得,世界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情。虽然她很喜欢军训,但还是小心谨慎的好。漳州的毒蛇全国闻名,要是真被咬到了,死掉未必,医学院的老师个个儿也有两下子。可万一咬到了不该咬的部位,做不成妈妈了;或者咬成肌肉震颤性面瘫了,笑一下能让别人吓掉孩子,那该是多么悲剧的事情。
山上的宿舍建在废弃的仓库里。还好大家都发下了帐篷样的蚊帐,这使得细皮嫩肉的城里孩子们,少受了山霸王一样的蚊子的很多骚扰。
文沁每天为宿舍的人打水,打扫卫生,折好豆腐块儿被子,接着睡觉。
舍友们说她们队旁的男生和教官,她会很乖的听着。
文沁油然的觉着自己开光了。
已经不是羞赧的,对别人每一句话,都带着无限憧憬和虚拟童话想象的少女了呢。
一切都安好,只是吃饭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58年。
军号一响,军歌唱完,什么淑女什么斯文男,统统去见盘古吧!但闻盆子钵子乒乓阵响,反应慢的还没伸出筷子,盘子已经比刷过的还要干净了。
晚上据说是会半夜3分钟内集合的,所以大家都胆战心惊的折好被子,合衣而睡。
山上的蝈蝈儿和蟋蟀的叫声很嘹亮。文沁她们经常在半夜醒来,看一看清澈的星空。工业化以来,大家已经很难见到这样清澈的星空了。大家小声的聊着私密的小心事,想着各式各样的小心事如梦。当然,不算疲劳的文沁会掐着手表推算今天的下玄月会不会如同地理课上讲的那般下半夜出现于东天。
舍友们提到一个青海小子的次数愈发的频繁了。到最后,舍友们不干了,她们坚持要文沁去和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男生过招呢。
文沁很不情愿的被拖着去,不去不要紧,一去就后悔。
教官不是那个请假的比她矮一头的教官了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没想到新教官他是出奇的这样的帅啊!
怪不得这些小妮子天天不是教官就是这个无所不知的小子。
南方男的女的都长得这样水灵的啊!
无所不知的青海小子自然不是文沁这个海城高中曾经学文的对手。他们从印度洋和亚欧大陆的两大板块会不会发生海啸起步,探讨到朱棣造反的直接原因。从人民币最终能否升值,世界第三次金融危机将在何时发起,到梁思成和林徽因以及不知好歹的徐志摩究竟谁是不被爱的第三者插足。
唇枪舌剑之下,青海小子日渐萎靡。但文沁油然而升的钦佩也是止不住的滔滔长江倾斜银河落九天的。
海城教育素来全国闻名,文沁懂这些不足为奇。当年班级里大半的同学,能看着史地政课本的目录,把整个课本从头到尾的背过。
但是青海的教育则是反方向的闻名全国。学理科的青海小子能知道这么多,着实的不容易呢。文沁好奇的问他文科这么好为什么会学理科呢。他说,以前的女朋友被车撞了,一瘸一拐的。因为这个她就和他分手了,她自卑。于是他发誓学医,学骨科。他一定要治好自己的女朋友。
文沁听的眼泪都要往下掉了。
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帅小子是在作秀呢?
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青海小子和自己的师姐恋爱了。师姐脸蛋身材是一流的呢。当她毕业后她留在了省城3甲医院的时候,这个帅小子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
文沁想,眼前冗杂反复的各类感情事件,不但是让她在爱情上开了光,简直是成了佛的。
多少海枯石烂,只不过是荷尔蒙瞬间的左右吧?
帅教官很不满意她在即将演习时的出现。
把文沁编入队伍,他几乎是在文沁耳边炸雷一样的喊着口令。
文沁理解他的心思,演习在即,突然多了个半吊子,还是这群人的头头儿。换谁都会小纠结一下的。
但他不知道文沁是多么的喜欢军训。小学,初中,高中,三次军训下来,几个简单的动作就和广播体操一样铭记于她的心了。
几个口令下来,文沁的动作标准而流畅。
于是教官说,“真是仙呢”。
于是就有同学骄傲的介绍:“这是我们的班长呢”。
于是教官又笑
他笑,文沁也笑,笑的比他还诡。
文沁讨厌莫名其妙的笑,她自己莫名其妙的笑可以,别人不行!
休息,教官坐到一个没有开光的家伙旁边。那家伙小小的惊了一声,开始不知道把手塞到哪里了。
在心底无数的折腾后,小家伙红着脸一个鲤鱼打挺。吓了她左右的文沁和教官一跳。
小家伙嘿嘿的笑,伸出左手指了指文沁“教官,我们班长”。伸出右手指了指教官,“班长,我们教官”。
接着她噌的一下,遍地难寻了。
教官尴尬的坐着,文沁接着诡笑。好比一头刚刚跳出猪圈的猪,得意的炫耀她知道猪圈里的猪的心情。
和教官聊天,套出了他的无数往事后。文沁有话没话的说:“烫粉都是什么东西?在海城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教官笑笑:“有时间我请你啊,尝尝我们南方的特产,你很快就会适应了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
沁沁看了看天,云上是大叔初相识时候那张怪里吧唧的脸。
文沁突然发现她真的不想浪迹天涯了。
或许自己以前乃至现在都是一如既往的幼稚,只是比别人多看了几本书,就以为是智者了……
新的生活……
天上的云,淡淡的……
摄影师来了,文沁拉着教官一起合影。
她是真的开光了,和帅哥要求正题(比如这题怎么做)之外的事情也脸不红心不跳了。
高高的擎着枪,庄严的宣告----懵懂的少女时代,真的终结了。
打枪了。
满满一车人像罐头一样被塞进去运到靶场。
文沁是真的不紧张啊,她是真的兴奋啊。
长江哦,**的怎么那么长;天哦,**的怎么这样蓝!
排在第一轮。雄赳赳气昂昂,跨到大枪前哦!
远方的靶心,你等着!
文沁狂想女神枪手的出现震动了漳州这个古老的城市。
开打!
文沁尚未扣扳机呢!
周围刚刚还挑着兰花指说怕怕的美眉们狂扫一个点。
震耳欲聋的枪声一时让文沁有了战场般的错觉。
她真怕突然有人跳起来用枪指着她:去死吧……
愣神中,旁边的指导很关心的问:“怎么还不开始打呢?快点啊”?
文沁无意识的闭着眼睛,开始麻木的扣动扳机。心里怨恨----怎么还没有打完啊?!
指导不满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了啊,怎么就把眼睛全闭上了呢?你用意念看靶心的嘛!”
睁了一下眼,沉浸在女神枪手的激动中,使文沁第一眼没有看见靶子,却看见了靶子后面那棵炊烟袅袅的树。
不知道有没有遭了殃的乌鸦一家不幸的被文沁谋杀。
不等再去看靶子,她又闭了眼睛,继续扣扳机。
周围美眉们一阵狂放后都熄了火,唯独文沁还在闭着眼睛不紧不慢的,一下一下,再一下。
总教官走了过来。
从背后看了下文沁打靶的态度,很高兴的说:“这个不错哈,满沉稳的,成绩怎么样?”
指导黑着脸,指了指那棵青烟袅袅的树……
总教官看着泪眼婆娑的文沁,知趣的快步离开……
坐着,不是一般的垂头丧气,文沁的肠子估计都要悔青了。
教官走过来,伸开的手掌是五颗子弹壳。
“你刚才打的,带回去留个纪念吧……挺有意义的啊”。
文沁突然想哭呢,真的。
于是她耍着小性子告诉教官:五个不够啊!
于是教官离开,帮文沁搜罗了一堆子弹壳后回来。
那堆子弹壳,文沁只保留了最初的那五颗。那是她自己打的。其余的分给了那些因请假而无缘靶场的同学们了。
文沁和教官的友谊,也到此为止了。
因为她打败了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男生,她也体验过了打枪的乐趣。
她真的很谢谢教官,要不是他提前通知她临时变更了的打靶日期,她那天是会和许多同学一样,请假在宿舍睡觉的。
有时候一个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举手之劳,却能给别人的回忆留下不可估量的金子……
此后文沁继续请假睡觉,不去参加送军晚会,也没有见到教官走的模样。
这次不是紧张,文沁已经开光了的。
时间如同纷纷落地的瓜子壳,
人已去,茶已凉。
回忆很美。
可是它左右不了现实中人们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