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去的时候是很郁闷的,因为临时有事,老爸在杭州火车站就逃掉了。文沁则因为高考的万念俱灰任由他的超级不负责而去,抱着一个超级防盗破包踏上了她的征程。
火车即将开发之际,对座的MM突然敲敲她。文沁顺着她的手指,窗外手舞足蹈的老爸一览无余了。现代火车隔音效果是很好的,文沁听不到老爸在说什么,只好对着老爸一笑敷淤了事。岂料这一笑却让文沁的老爸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挥舞着手臂跟着火车走了起来。
把脑袋缩进座位,任凭老爸在车窗外狂呼乱叫,文沁心里不住安慰自己:镇定,镇定,只当他是第一次看见火车了吧。
朱自清爸爸的背影曾经感动了多少童年期的父母,他们怎么知道,等到自己的儿女感动的年龄到来的时候,自己的付出,却远远超出了当年自己的感动范围。
人挺少的,文沁索性枕着破包包睡下。想着一直睡下去算了,跟着这辆陌生的火车浪迹天涯。铁轨的尽头,或许就是所谓的天涯海角。
睡到朦胧的时候,有人拍了拍文沁的背。坐起来,六只眼睛忽闪着对望着。文沁M样受体激动过的针尖样瞳孔,瞬间如同注射了阿托品一般的放大了。
“男性!异乡的男性!他在跟偶搭讪!”这对读了13年书,见到新疆人都兴奋,能跟人家探讨N次N小时他们的羊肉串有多么大的文沁来讲,当时是一件很新鲜很骄傲的事情。
很羞涩的坐起来,文沁心里默念:偶叫李文沁,今年19岁,偶来自海城,偶至今未婚……
帅哥似乎真的对文沁很感兴趣,真的和紧紧抱着包包闪亮亮的眼睛盯着他的文沁聊起了天。
聊到一半,帅哥要文沁吃水果。文沁那飞速旋转在聊天趣味里的大脑突然静止。老爸的一番判断买卖妇女的不良少年的论证迅速浮出水面,以坐标的效果图直楞楞的对准了自己眼前的帅哥:1长相不错,2主动和你搭讪,3邀请你吃不明物品。
一秒钟过去,文沁断定他是个人贩子。
很多年以后,当大家纵情的在酒吧狂欢,随意的结识着陌生的异性朋友,畅怀大饮着交杯酒的时候,文沁时常会想起当年第一次坐火车时,第一次结识的那个异地无辜的帅哥。
防范陌生人的免疫机制已经消失殆尽,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跟着陌生人在酒后倾诉烦恼,开房。却对着同事朋友戴起了厚厚的面具和盔甲。网络,游乐场…。。浮华社会,我们的交友途径是如此广阔,可为什么我们的心底却如此落寞?
镜头切回多年前的火车上。
文沁的目光游移在新结识的帅哥和他的水果之间。,帅哥的眼神变的茫然起来。
“小样,在定夺我可以卖多少价钱吗?”文沁用腹语分析着当前场景,愤然的盯着那个不知道下了什么迷药的水果-----这个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神秘诱因吧。
文沁神色庄严的腰板而笔挺的坐了一路,帅哥则在文沁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也端端正正的坐了一路。
不晓得飞过了多少群的乌鸦后。
“你的站点到了”,帅哥说。
文沁舒了一口气,她想自己的勇敢打消一个犯罪者的念头,其实她更适合做劳改教导。
帅哥也长舒了一口气……
下了车,拖着她那个浓缩了全部家当的肥猪行李箱。文沁扑向接新生的学长们。
边跑边乐,一个学长很热情的迎了上来。学长张开的双臂,小跑的样子,同样展现了一个扑的姿势。于是断桥上许仙和白娘子重逢的镜头精彩上演。
可惜他这个许仙黑了点,文沁这个白娘子超重了一点
黑许仙很热情和文沁握了握手,很绅士的拎着她的旅行箱。欲起……接着放下……
“小学妹……那个……那个……你等下……那个……那个……”许仙满脸是汗,求救的目光看向四周。
其他几个刚刚还在遗憾没抢到行李箱的男学长们赶紧转回脑袋,突然间的各个忙的不亦乐乎,刚刚还算静雅的场面一下子热火朝天了起来。
文沁不满的把行李箱拎上班车,对着车外的黑许仙粗声粗气的说:“你好,我叫李文沁,来自海城,被分在临床整形班,还望多多关照”
风尘仆仆的赶到报到处,接待处的美女看的文沁头痛,江南美女原来真的不是假话。
文沁其实不想在这个学校就读的,但是妈妈很蛮横的把文沁的学费打了过来,告诉文沁,如果不来读这所学校,文沁的下一所学校她是不会供给学费的。
今天,当文沁下了手术台,数着几张老人头的时候。文沁常常走神儿。一分钱别倒英雄汉啊。在尚未独立的年代,我们究竟为了自己的不独立,付出了多少梦想的代价。时过境迁,老人头可以巡复的到手、出手,可是当年跟老人头紧密联系着的梦想呢?好像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罢!
文沁拎着行李箱走到一个比刚才的黑许仙还瘦些的大叔那里,甜甜的叫着:“叔叔,我是临床整形班级的新生,麻烦帮忙登记一下。”
大叔很热情:好的好的,我叫文敏,临床系大二学生,认识你很高兴。
把脸贴上登记簿,文沁对自己的视觉火辣辣的羞愧。
登到一半,大叔扫了一眼文沁,突然问:“没有人带你办手续的吗?”
文沁对黑许仙很是鄙视,说“他拎不动,不知道钻在哪个地缝了现在。”
大叔笑,笑的若有所思。
登记结束,大叔拿了两张饭票,拎起文沁的猪种行李箱:“走吧,我让别人替我一下,安顿好你再回来登记”
大叔边走边打电话:“伟哥,来了个你的老乡,下来接哦”,收了电话,大叔说“不用怕,很多你们海城的老乡在呢,你会很快的喜欢上这里的生活的”。
大热天,文沁头顶突然冒出一个硕大的冰淇淋,生活,原来是这嘛的美好。
伟哥很快的跑下,帮着抬起把大叔手指勒的发红的猪种行李箱“他们都叫我伟哥,昨天通宵值班有点困,不多陪你了。记下我的电话,以后有需要就打一个,都是老乡,不要客气。”
印度洋海啸的后遗症是可以理解的。文沁学校的女生公寓楼站的比青藏高原都骄傲。校领导也是非常体恤民情的,在荡气回肠的天梯中间造了一个人工平台,像模像样的盖了座屋顶非常展翅高飞的凉亭。
伟哥帮忙把行李箱抬上文沁她们的天梯式公寓楼就很快很快的跑回去了。
大叔很无奈的说:“怎么办呢,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的,可是登记那边没有人负责了现在,我抽不出时间帮你呢。”接着大叔痛下决心了一般:“算了,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替替我吧,总要有人安顿你啊。”
忙完了各项琐碎的程序,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吃饭时间。文沁很热情要请大叔下馆子,大叔把拿的两张饭票塞给文沁,要文沁吃饱了好好休息。文沁多话没说,拖着大叔进了食堂。
食堂二楼,大叔很关心的问文沁吃不吃辣。文沁突然娇滴滴的说:“我吃辣脸上要冒豆豆哦。”
“好吧,给她来两份南瓜。”大叔也同样温柔的对着橱窗交代。
“那你吃什么呢?”文沁有些不满。
“给我来两份排骨吧”,大叔很仗义的表情,“这里的排骨大多有辣椒的”,大叔满脸呵护状。
文沁想一脚把他踢下楼。
从来没有人敢不让她吃排骨的!从来没有!
文沁无奈的乖乖吃饭,大米好像没有煮熟。“屋漏偏逢连夜雨,是不是今天的饭票免费发放,所以把米饭煮成这样不上档次的哦”文沁费力的吞着这说不出滋味的大米。
“南方大米一直是这样的”,大叔愤愤不平,似乎被摧残已久。
文沁捧着饭碗,眼泪横流……
抱怨的N久自己对此学校的不满,大叔很乖很乖的听着。
“五年很快的,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你甘心复读,说明你是一个有梦想的人,苦心人,天不负,百二秦关终属楚。你不是也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的道理么。现在不理解,是因为你还没有经历过那种苦尽甘来的享受期。一旦有一天你真正体味了,相信我,你会为你的每一份苦难自豪和骄傲……”
大叔一大段的点评文不加点。大有掐死苏东坡,踹死唐僧的奶妈气质。
文沁对大叔的文采十分困惑。
“我高中毕业,觉得读书没什么用,在社会打了两年的工。那时候太小,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还在工地上打过工。你可能不相信,我做过搬砖头、和水泥的工作。现今坐在教室里,我对课程的珍惜是你想不到的。有得必有失,我想,这可能就是苦难过后,老天给我的意识性收获吧?阅历多了,思考的东西也就多了,说起话来也久显得成熟些,你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觉得我文采好吧”。
大叔笑的没皮没脸的,文沁差点憋不住的就江河泛滥了。
吃完饭经典阔别的时候,文沁犹豫了N久,也没有说出要电话号码的紧张小思维。死大叔也不多说,祝福了一下文沁,就很快的消失在茫茫人海里。留下了文沁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潮里,低头、红脸、划脚尖,喉咙里还哽着那始终说不出口的小愿望。
就这样结束了么?文沁是打死都不敢通过各种可能性途径去找他的。那感觉就像跳楼,口袋里还揣着送不出去的求婚钻戒。好吧,没有钻戒,也没有求婚,单纯的交朋友而已。可文沁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找他,意味着发展,恋爱,结婚,生一个黑瘦的小大叔,然后供他读书,教育他,改造他,然后买房子保证他能顺利的讨到老婆,然后抱一个小小大叔,然后…。。
“那可能,就这样了吧”,夕阳染红了晚霞。文沁低了头,狠力的抬了抬后背的包包,那里有好多好多她刚才一直想送出去的心意。文沁摇一摇头,朝宿舍迈去。
回到宿舍,PPMM看的文沁晕乎乎的,最漂亮的新疆小妞儿一副成熟的干练,比文沁小一岁,文沁几欲跪伏称其为老大。
最大的冲动就是花掉所有的钱后,为梦想浪迹天涯去。所以文沁拆开猪种行李箱把东西挨件分给她们,口称相识是缘,小小物品略表诚意。
久闻海城外省的女子多才多艺。没想到见识来的比大姨妈都快。第二天的认识大会新疆小妞说是要从歌舞开始。
于是她们苦苦思索晚上的节目。文沁自认五音不全,手脚僵直,想这出节目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轮到她,于是铺了被子睡大觉。新疆小妞胜券在握,挨个宿舍窜。见到一个就问:“有青海的吗?”没有则红脸做可爱状,有则欢天喜地的过去拥抱,好像和人家是几年的姐妹。
大会在砰冬一声幻想的礼炮中伊始,文沁赶忙从床上爬下来拍巴掌。
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们要文沁出节目。文沁哭的决心都有了。
声音颤抖,像马上就要罢工的VCD。臭臭送来一块破手绢,要她边跳边唱。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西不复还呐!文沁索性遮了脸,向左转一个圈背对着她们唱一句,再转回来,遮面迎着她们,目光凄婉,再唱一句。以此反复了N多个圈后,她开始觉得有些枯燥,于是告诉她们我想创意的表现一个动作。
得到允许后,她右转一个圈,背对着她们唱了一句。
掌声起,文沁微笑谢幕。心想:舞蹈天才也不过如此……
晚饭时间到了,大家都要吃食堂,文沁惨不忍睹的思念着那难以下咽的大米饭,很不乐意很不乐意的陪同着下去。
饭桶前面的帅哥靓女们默不作声,抄勺大妈给谁都是一饭勺大米。
“难道医学院和军校一样还实行定餐制?”尝过了上次免费饭票的甜头,文沁有充分智慧推断出那饭票是餐餐都有的免费东西。
旁边帅哥酷酷的甩甩发:“他们一般都是打三毛的米饭,你想要多的就要和她说”
看看帅哥的饭碗,那一点点米饭不够文沁塞牙缝的。
“5毛的米饭”!
文沁举着饭碗高叫,周围一片寂静,她成了焦点。但闻咚的一声,是盛饭大妈不合时宜的掉饭勺声。
臭臭小声嘀咕,“我觉得两毛米饭都吃不了呢,要不我匀点儿给你,下次别这么大声的叫了。”
文沁即刻决定,以后只吃菜不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