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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卫国暴喝一声，脖子一红，右手下意识紧握住刀柄，吼道：“老子先宰了他！”
“三弟，是不是突厥人要求老女人将你献给他们，给他们的鹰师统帅布鲁克报仇？”今天从白天到晚上，三弟的话就如同晴天炸雷，一个接着一个，让人极度震撼，难以接受，不过李青反倒冷静下来。
张天翼冷冷一笑，却不言语，想着周武氏的软弱与无情无义，再想着自己在后世‘追魂’幕后老总史蒂芬，同样的人性，同样的卑劣丑陋。登时，他心若寒冰，眉眸深处，精光闪动，怒到心处，这精光越来越亮，到后来竟渐渐迸出眼眶，形成一股无形的强烈肃杀之气。
颜宗泰卫国李青仅瞟了一眼，随即慌忙移开目光，不敢再对视半眼，饶是三人阅凶者无数，杀恶者亦无数，也没见过这种凌厉至及的眼神，更没见过一个人的身上居然还能散发出如此摄人心魄的气势。
三人面面相觑，却又各自摇头，但三人都明白，这次张天翼是动了真怒。
前身张风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并身为颜宗泰的副将，在灵州一两人之下，数万人之上，从来都是对别人喝三道四，虽性格沉稳而内敛，脾气当然也不是一般的暴躁；而后世的张天翼作为一名武者，一名啸傲UFC拳台的终极格斗士，一名杀手界的尖锋人物，从来都是他左右别人的命运，性格自也是无比狂妄。
后世的史蒂芬触动了他的逆鳞，他怒了，现在武凤仙亦触动了他的逆鳞，他焉能不怒。
右手握住腰身上的那把新铸的尼泊尔军刀，紧了又紧，直至掌心捏出汗来，猛然拔出，墨黑的刀身朝半空划去，一道冷冽的寒光一闪即逝，却是又被他收入鞘中。
颜卫李三人见之吓愣了，不知张天翼到底要干什么。只见张天翼身形倏地窜出，一把抓过马鞍侧的水袋，大灌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全部淋在了头上。
冰凉的清水浇在头顶，就如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他长长地呼出一气，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焰也渐渐平熄。张天翼再次抽出军刀，慢慢地抚摸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轮廓，他很清楚，对于一名武者来说，怒，往往是致命的，所以，自己一定要忍耐！
颜宗泰适才为张天翼强烈的气场所震慑，见他面色平静下来，走到他跟前，诚挚地道：“张风，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时义气用事，只会令情形愈发糟糕，张天翼道：“老颜，虽然议和之事貌似已成定局，但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能有一线机会吗？”颜宗泰将信将疑，周朝的使者都到了突厥大营，还能有机会？
“咱们今夜干掉达布，然后你将捷报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然后再联名边境各路将军上书请战，以表报效国家、要与突厥吐蕃人决一死战之决心。”
颜宗泰思前想后，凝重地点了点头：“这样子，或许真有一线不让大周蒙受羞侮的机会。”
李青也觉得张天翼所说有些道理，这样的话，即可以救大周，还可以救张天翼，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那三弟你怎么办？”卫国更担心张天翼的安危。
我怎么办？张天翼目视苍穹，还刀入鞘，冷冷一笑道：“报效祖国，是军人的天职。张风身为一名军人，不能例外。然，张风虽是一名军人，但绝不可能是一粒任人摆布的棋子，更不是她周武氏的玩物、礼品，想如何便如何。”
“可是三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而自古以来，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李青毕竟是个古代人，张天翼虽屡次语出惊人，但这次所言实在是在主过于骇人听闻了。
颜宗泰是个忠诚之人，张天翼的话对他来讲，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而这话要是传到护天帝耳里，这罪过绝对是要诛九族的，连忙谆谆道，“张风，这话我们就当你从没说过，以后休要再提。”
张天翼一甩长发，不屑道：“即使当着她武凤仙的面，我依旧敢这么说。谁人不是妈生的，谁人生下来不是两条腿两只手，凭什么她周武氏就是九五之尊，而我们却是草芥不如，难道她周武氏是狗娘养的，她们又有四蹄八腿——同样为妈所生，同样为人，为何咱们要自我作贱，为她周武氏所奴役，还不得有任何怨言——”
颜卫李三人听得目瞪口呆，这逆天的话，他们无论如何是想都不敢去想的。可现在，它们居然从自己最亲近的人口中说了出来，听起来似乎还有一些道理，只是——
张天翼看着呆若木鸡的三人，泄气了，自己跟他们这些老封建说这些，不是浪费口水吗？启齿一笑，对三人说道：“好了，人的命运，就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由别人来左右。不管这人是你亲爹娘，还是所谓的皇帝。难道不是吗？”
卫国大老粗一个，性格也最直爽，他最先愣过神来，朝张天翼一竖大拇指：“三弟说得对极了，咱们唐唐七尺男儿，凭什么要听一个老女人的命令，咱们的命运，就应该由自己来作主。”
三弟的话若是传出去，恐怕自己都要受到诛连，李青的脸色连变了几变，想找些话来反驳张天翼，却想不出他说的话哪里有半点无道理，张了张嘴，只好作罢。
颜宗泰也是一样的，任他平时如何大智大慧，懂多少人生大道理，此时亦是想不出张天翼的话里有哪点不对，只是他心里很清楚，像张天翼这种放荡不羁的性格，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张天翼当然明白这点，这些话他当然也不会随便跟别人去乱说，此时他更不想在这个上面纠缠，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对颜宗泰道：“老颜，说话归说话，做事归做事。咱们先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吧。”
颜宗泰若有所思地看着张天翼，忽道：“张风，你极力主张刺杀达布，算不算为圣上做事呢？”
张天翼道：“刚刚我说过，此役之后，世间不再有张风。也就是说，今夜的突袭，是我身为一名军人，为周武氏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回想着张天翼刚刚豪放的一番话，颜宗泰突然有一种想法，这小子不会是脑子发胀，才想到要对突厥大营实施突袭的吧，思想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圣上现在主张议和，咱们在这个时候刺杀达布，是否会有什么不妥？”
“你说呢？”张天翼如何看不出颜宗泰的心思，右手托住额头，玩味地看着颜宗泰。
颜宗泰忽然觉得自己在张天翼面前很无力，曾经居高临下的那种感觉早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却是无知渺小。这小子思想天马行空，逻辑不依世俗，言行无法无天，太恐怖了，他日一旦得势，天下岂不是要乱套？
“今晚咱们的行动，绝对是有意义的，首先咱们可以鼓舞士气，让武凤仙，让朝廷中那些软蛋知道咱们完全有能力驱逐鞑虏，放弃议和的狗屁打算。同时也可以打击番夷的嚣张气焰，让他们不敢太过猖獗。退一万步讲，即使是议和，咱们这边也多了几分筹码，多了几分底气。”
张天翼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动了三人的军心，不得不透彻地分解析一下，当侧目看到老颜还有李青的犹豫时，他脸色一沉，加重了说话的语气：“此事关系重大，就武凤仙的人格，不论成败，后果都难以预料。所以老颜、大哥还有二哥，你们重新选择还来得及。”
“三弟，你说的话句句珠玑，大哥舍了老命，也要支持你。”卫国粗着嗓门吼道，伸出满是黑毛的手，搭在了张天翼的手背上。
“三弟，此事虽然冒险，甚至咱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却有可能获不得半分好处，但咱们三兄弟同生死，共进退。就像大哥说的，即使舍了老命，我李青也毫无怨言。”李青跟着伸出手搭在了卫国的手背上。
愤青，愤青，通通他妈的都是愤青，连老子这把年纪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跟着热血沸腾了。死吧，死吧，但要死咱也不枉做一回真正的男人。三人的满腔豪气彻底地激发了老男人颜宗泰的斗志，心里咒骂着，手却毫不踌躇地搭了过去。
手叠手，手压手，四双手层层叠叠，四双目相互凝视，四颗心心心相印——兄弟齐心，其利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