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李党争开始于宪宗朝，持续到宣宗。元和三年（808）四月，李宗闵、牛僧孺以贤良方正对策，策文指斥李吉甫“炽于武功”，李吉甫泣诉于宪宗，宪宗贬逐了考官杨於陵、郑敬等人，李宗闵、牛僧孺也长期不得升迁。
穆宗长庆元年（821）用牛僧孺为户部侍郎。初，韩弘入朝，人多流言，其子右骁卫将军公武以钱财贿交朝中权贵。公元823年，韩弘父子俱卒，孤孙弱小，不能主事。穆宗遣使至其家，取其账簿自视，朝中权贵多纳弘贿，至牛僧孺名下，牛句细字注其左：“某月日，送牛侍郎物若干，不受，却付讫。”①帝大喜，谓左右：“吾不谬知人。”遂以牛僧孺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时李德裕与牛僧孺均有人相之望，而德裕出为浙西观察使，从此“八年不调”，以为是李逢吉排己而引僧孺为相，于是牛李之怨愈深。
第二年，穆宗服长生药致死，敬宗即位。李逢吉为相，勾结内官王守澄，排挤守正的朝官。牛僧孺看到朝政败坏，早晚会发生变乱，于是上表辞相，出任武昌节度使、同平章事。由于部分朝官竭力推荐，公元826年，裴度出任宰相，李逢吉遭贬，出任节度使。公元827年，宦官刘克明等弑杀唐敬宗，拥立绛王李悟。枢密使王守澄等杀李悟，发禁军迎立江王李涵为帝，是为唐文宗。文宗深患宦官势倾朝野，欲借助朝官力量与宦官对抗。太和三年（829），召浙西观察使李德裕入朝，任兵部尚书，朝夕且为相。李宗闵得宦官帮助，先入仕为相，排挤李德裕出任文成节度使。太和四年春，李宗闵又引牛僧孺为相。李、牛二人合力排斥拥戴李德裕的朝臣，并将李德裕调至远离朝廷的西川为节度使。“于是二人权震天下，党人牢不可破矣！”②不久，文宗又用翰林学士宋申锡为相，谋除专权之宦官。大和五年（831），宋申锡推荐王瑶为京兆尹，且告之除宦官之谋。王瑶泄密，郑注知之，使王守澄诬宋申锡谋立皇弟李凑。文宗大怒，命王守澄捕李凑及宋申锡的亲信严加审讯。宰相牛僧孺说：“人臣不过宰相，今申中锡已为宰相，假使如所谋，复与何求？申锡殆不至此！”③郑注恐诈谋被侦知，乃不追究。文宗贬李凑为巢县公，宋申锡为开州（今四川开县）司马。时西川节度使李德裕向南诏索还被虏蜀人四千，接受吐蕃维州副使悉怛谋之降，收复维州。文宗使群臣大议，牛僧孺曰：“吐蕃绵地万里，失一维州无害其疆。今修好使者尚未至，遽反其言。且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应敌次之。彼来责曰：‘何故失信？’赞普牧马蔚茹川，若东袭陇坂，以骑缀回中，不三日抵咸阳桥，则京师戒严，虽得百维州何益？”④文宗以为然，诏李德裕以城归吐蕃，执悉怛谋送还，吐蕃诛之于境上。牛李结怨益深。
大和六年（832），有人对文宗说：“缚送悉怛谋以快虏心，绝后来降者，非计也。”文宗亦后悔，牛僧孺因此罢相，出为淮南节度使；召李德裕还朝，为兵部尚书。第二年，以兵部尚书李德裕同乎章事。李德裕人谢，文宗问：“而知朝廷有朋党乎？”德裕答：“今中朝半为党人，虽后来者，趋利而靡，往往陷之。陛下能用中立无私者，党与破矣。”⑤不久，李宗闵亦罢相，李德裕代为中书侍郎、集贤大学士。
大和八年（834）底，文宗中风。第二年，王守澄荐郑注为文宗治病，颇见效，遂有宠；又荐“善《易》”的李训人宫，文宗欲用为谏官，李德裕奏曰：“李训小人，不可在陛下左右。顷年恶积，天下皆知，无故用之，必骇视听。”⑥文宗不听，授为四门助教。由是王守澄、李训、郑注皆憎恨李德裕，怂恿文宗召回李宗闵为宰相，排挤李德裕出京。李宗闵得势后，排斥李德裕朋党，官吏调动频繁。唐文宗无策，只好叹息：“去河北贼易，去此朋党难！”⑦他原想去除朋党，却加强了李宗闵朋党，而李宗闵又依附于宦官王守澄。
唐文宗想除掉宦官，将心事告诉郑注、李训，二人为文宗策划，擢用宦官仇士良为左神策军中尉，以分王守澄之权。郑注又在文宗前诋毁李宗闵，将之贬为明州刺史、再贬为处州长史、潮州司马。大批朝官被指为李宗闵、李德裕的同党，贬斥到外地，重要官位均安置上二人心腹。朝廷上下议论纷纷，人心不稳。李训、郑注二人劝文宗下诏曰：“应与德裕、宗闵亲旧及门生、故吏，今日以前贬黜之外，余皆不问。”⑧人心稍定，唐文宗任用李训为宰相，郑注为凤翔节度使，谋内外合势以除宦官。
大和九年（835）11月，李训等毒杀了大宦官王守澄，又策划“甘露事件”谋杀仇士良，不料事败，反被宦官所杀。
开成五年（840），仇士良立李瀍为唐武宗，召淮南节度使李德裕入朝为相。德裕入谢，对武宗大言朋党之弊：“致理之要，在于辨群臣之邪正。”“臣以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萝，非附他物不能自起，故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竞为朋党”⑨。自以为没有朋党之嫌，岂不知已卷入朋党。时牛僧孺任山南东道节度使，恰襄州（今河北襄阳）大水，李德裕将此地遭灾的罪责全推到牛僧孺身上，撤销他的职务，调为太子太师。不久，又将牛僧孺藉故废去，又贬李宗闵为湖州刺史，激起牛党仇恨。
牛僧孺、李宗闵被贬，李德裕犹不甘心，于会昌四年（844）借机揭发牛、李与昭义镇叛乱分子勾结。唐武宗大怒，贬牛僧孺为太子少副李宗闵为漳州（今福建漳浦）刺史。几天后，又贬牛僧孺为汀州（今福建长汀）长史，把李宗闵流为漳州长史。一个月后，再贬牛僧孺为循州（今广东惠州东）长史，把李宗闵流放封州。在不到两个月内，连贬三次，实属罕见。
会昌六年（846），武宗服金丹致死，李忱继位，是为宣宗，用牛党骨干白敏中为宰相，贬斥了李德裕，又起用遭李德裕贬斥的人，牛党得势。此后，李德裕、牛僧孺相继去世，朋党之争渐熄。
注释
①《旧唐书》卷一七二《牛僧孺传》；《通鉴纪事本末》卷三五《朋党之祸》。
②《新唐书》卷一八○《李德裕传》。
③《资治通鉴》卷二四四，唐文宗太和五年。
④《新唐书》卷一七四《牛僧孺传》。
⑤《新唐书》卷一七四《李宗闵传》。
⑥《旧唐书》卷一七四《李德裕传》。
⑦《新唐书》卷一七四《李宗闵传》。
⑧《通鉴纪事本末》卷三五《朋党之祸》。
⑨《资治通鉴》卷二四六，唐文宗开成五年。
唐末农民战争
唐朝末期，政治日趋腐败，战祸连结，地方割据势力连年争战；朝廷中宦官和官僚、官僚与官僚、宦官与宦官之间各树私党、相互倾轧。自唐懿宗以来，官僚日趋奢侈，官府为维持庞大开支，横征暴敛使之关东连年灾害，百姓实无生计，遂相聚起事。此伏彼起，唐宣宗大中十三年（859），浙江东部农民在裘甫领导下起义，攻陷象山，屡败官军。第二年，陷剡县（今浙江嵊县）、余姚、慈溪、奉化、宁海，很快发展到三万多人。咸通九年（868）桂林戍兵起义北返，攻入徐州。在粮科判官庞勋领导下，很快发展到二十多万人，活动于山东南部、安徽、江苏北部广大地区。
古代名画咸通十四年（873），关东大旱，颗粒无收，众多百姓死于饥荒。曹州流传着这样的民谣：“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
乾符元年（874），濮州（治今山东鄄城北旧城）人王仙芝聚集数千人起事，发展迅速。第二年正月初三，王仙芝在濮阳（今山东濮阳西南）发表檄文，痛斥朝廷吏贪赋重，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夏六月，攻陷濮州、曹州，发展到数万人。冤句（今山东曹县西北）人黄巢聚众数千人响应王仙芝。
黄巢与王仙芝均为私盐贩子。黄巢善骑射，曾读书、屡试不第，做诗以述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戴黄金甲。”起事后横行山东，百姓争相投奔，数月间发展到几万人。河南、淮南一带农民亦纷纷起义，多者千余人，少者数百人。淮南、忠武、宣武、义成、太平五军节度使辖区亦多起义农民。
乾符三年（876）7月，王仙芝攻打沂州（今山东临沂）。唐僖宗任命平卢节度使宋威为诸道行营招讨草贼使。与王仙芝遭遇，王仙芝转向河南、淮南一带活动，一时盛传王仙芝已被打死。八月，王仙芝攻陷阳翟（今河南禹城）、郏城（今河南郏县），进逼汝州（今河南临汝）。九月，攻克汝州，执刺史王镣，东都洛阳震惊。冬十月，王仙芝南攻唐、邓二州（治所在今泌阳、邓县）。十一月，攻陷郢、复二州（今湖北京山、沔阳）。十二月，王仙芝从湖北一直打到安徽，攻下五六个县，又从安徽南部打到湖北蕲州。
朝廷围剿不利，企图用招抚的办法瓦解起义军，派人到蕲州诱降王仙芝，授予他“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王仙芝准备接受招安，遭到黄巢的反对。黄巢说：“始者共立大誓，横行天下，今独取官赴左军，使此五千余众安所归乎！”①遂殴打王仙芝。众怒难犯，王仙芝不敢接受任命，遂与黄巢分头带领义军活动，黄巢率一部分人打到山东，王仙芝则留在湖北。乾符四年（877）二月，王仙芝攻克鄂州（今湖北武昌），八月，攻陷安州（今湖北安陆）、随州（今湖北随县），执随州刺史崔休征，兵锋直指襄州。
唐王朝惊慌不安，调兵遣将，围剿起义农民。提升诸道行营招讨副史曾元裕为招讨使，颍川刺史张自勉为招讨副使，曾元裕率军追击王仙芝。第二年王仙芝率众攻入江陵城，再转战申州（今河南信阳县），被曾元裕一直追到黄梅岭（今湖北黄梅）。二月，黄海一战五万起义农民战死，王仙芝亦被杀。
王仙芝死时，黄巢正在攻打毫州今安徽毫县）。王仙芝部将尚让率余众投奔黄巢，起义农民增加到十数万人，声势大振。黄巢被推为统帅，称冲天大将军，建元王霸。三月，黄巢攻破沂州、濮州，遭到曹元裕的拦阻，又转而攻打河南襄邑（今河南睢县西）、雍丘（今河南杞县），再次受到唐军阻击，转而西击叶县（今河南叶县）、阳翟，再次威胁洛阳。
唐僖宗急调驻守荆门、襄州的曾元裕军队回洛阳正面防务；并调集河阳（今河南孟县西）、宣武、昭义兵两千余人守卫皇宫；又调义成军三千人守辑辕（今河南偃师东南）、伊阙（今河南龙门）、虎牢（今河南荥阳西北）等军事据点。黄巢见形势严峻，决定转战江南。此时，王仙芝余部王重隐、曹师雄等已攻占洪州（今江西南昌），在湖南、安徽、苏北一带活动。四月，黄巢率军渡淮河、长江，进入江西境内，攻下虔州（今江西赣州）、吉州（今江西吉安）、饶州（今江西波阳）、信州（今江西上饶）等地。朝廷调荆南节度使高骈为镇海节度使，来对付黄巢。黄巢率军转入浙东，攻下首府越州，至衢州，无法从海路进入福建，遂开山路七百里，经仙霞岭到达建州（今福建建瓯）。十二月，攻克福州。
乾符六年（879），黄巢率军从福州南下泉州。四月，至东莞（今属广东）。朝廷以宰相王铎为荆南节度使，南面行营招讨都统，又以李晟曾孙李系为副都统，以精兵五万屯潭州，以塞岭北之路，阻拒黄巢。五月，黄巢给浙东节度使崔嵺、岭南东道节度使李迢写信，要求转告朝廷授予他太平节度使官职。二人为之转奏，朝廷不允。又自己上表要求广州节度使，仍不允。六月，朝廷授予黄巢率府率（皇太于属官，正四品上）。黄巢闻之大怒，遂急攻广州。十月，城破，抓住李迢，杀之，又掠岭南一些州县。
这年，岭南发生瘟疫，部将劝黄巢离开岭南北还，以图大事。黄巢军先攻取桂州，编大木筏子数千个，乘筏沿湘江攻取衡州、永州；又攻取潭州（今湖南长沙）。尚让率军一支，号称五十万，乘胜进逼江陵，王铎慌忙逃往襄阳。十一月，黄巢、尚让合兵一处向襄阳进军，在荆门中了官军埋伏，战败，损失惨重。黄巢渡江向东进击，攻下鄂州，转攻饶、信、池、宣、歙、杭等十五州，起义队伍发展到二十万人。
唐僖宗广明元年（880），朝廷任命淮南节度使高骈为诸道行营兵马都统，募兵七万，准备率军入江西进攻起义军。黄巢此时正屯兵信州（治上饶，今江西上饶市），遇瘟疫，将士多死亡。听到官军进攻的消息，派人送信给高骈，表示要投降。高骈立即以代请官职相引诱，以便一举歼灭。为了独占功劳，还奏请朝廷令各镇援兵退回淮河以北。黄巢乃假降，见诸道兵退去，遂与高骈大战，败淮南兵，声势大振。六月，黄巢连续破睦州（治建德，今浙江建德县）、婺州（今浙江金华市）、宣州（今安徽宣城县），号称六十万人马。七月，黄巢率部从采石（今安徽当涂县西北）渡江，围天长、六合，距高骈驻守的扬州城不满五十里。高骈畏惧，不敢迎战，谎称“中风”。朝廷任命淄州刺史曹全最为天平节度使兼东面副都统，率军阻挡黄巢渡淮河。九月，黄巢率十五万大军突破曹全最防线，渡过淮河，攻破申州，分路进攻河南诸州。十一月，黄巢以天补大将军名义通告各节度使：“各守本营，不得犯我兵锋。我东进洛阳，再攻长安，向朝廷问罪，与众位无关。”②黄巢向洛阳顺利进军。十一月十七日，洛阳守将投降。唐将齐克让率一万军马退守潼关。十二月，黄巢攻克潼关。十二月初五，唐僖宗带领嫔妃、亲王等逃离长安，奔成都。当天，黄巢率军进入长安。十二月十三日，黄巢即位称帝，国号大齐，改元金统。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停职，四品以下官员留任。尚让通告百姓：“黄王为生灵，不似李家不恤汝辈，但各安家。”③
公元881年四月，朝廷任命凤翔节度使郑畋为诸道行营都统，各道节度使分别屯兵沙苑（今陕西大荔南）、渭桥（今长安西北）、武功（今陕西武功）、元明（今陕西元明）等长安外围据点。在副都统程宗楚和行军司马唐弘夫指挥下，从长安西、北两面夹攻，黄巢弃长安东撤，官军人长安，大肆劫掠。黄巢侦知官军所为，又率众杀回长安，官军死伤十之七八。
中和二年（882）正月，朝廷又任命王铎为中书令兼诸道行营都统，以王处存、李存昌、拓跋恩慕为京城东北西面都统，杨复光为南面行营都监使。二月，黄巢的同州刺史朱温攻取同州，击败了河中节度使（今山西永济）王重荣。四月，各道节度使的军队集结在渭北、兴平、渭桥、武功等长安外围重镇，形成包围之势。在官军重重包围中，长安城内粮价猛涨，斗米值三十千，黄巢人马无粮，处境困难。五月，黄巢将领尚让打败了邠宁、凤翔军，收复了兴平。九月，朱温为抵御王重荣的河中军，屡次向黄巢求援。黄巢不予理会，朱温遂投降王重荣。十月，朝廷任命朱温为右金吾大将军、河中行营招讨副使，赐名“全忠”。
为对付起义农民，朝廷起用西北境内游牧部落沙陀族贵族李克用，十二月任命他为雁门节度使（今山西大同）。李克用率四万沙陀兵从晋北出发到河中，第二年自夏阳渡黄河，进驻同州。
唐中和三年（883）正月，李克用在沙苑大败黄巢之弟黄揆，王铎用李克用为东北面行营都统。李克用进攻沙苑西南的乾阮，会合王重荣、王处存和宦官杨复光所率三路官军，与屯住在深田陂的尚让十五万军队激战。尚让大败，死伤数万人。
二月，黄巢袭取华州，李克用随之围住华州，尚让将兵来救，战败。起义农民撤出华州，以三万兵力扼守长安东南的蓝田（今陕西蓝田），控制了从商州（今陕西商县）出武关（今陕西武关）的道路。四月，李克用与黄巢战于渭南（今陕西渭南），一日三战，大败农民军。黄巢率军退守长安。黄巢力战不敌，遂焚宫室退出长安，自蓝田人商山。五月，黄巢部将孟楷率军一万攻下蔡州（今河南汝南）。接着，孟楷又攻打陈州（今河南淮阳），兵败，被杀。黄巢闻讯大怒，在陈州北面建房，设置办事机构，围困陈州达三百多天。第二年，河南大旱，围陈州之起义军严重缺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