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熹宗天启年问(1621年~1627年),我国历史上出现了一个规模最大、危害最烈的阉党,它以大太监魏忠贤为首,其党羽有所谓“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名目繁多的骨干,“五虎”、“五彪”尤为亲信而崔呈秀正是“五虎”之首,是魏忠贤最得力的干将之一。
一
崔呈秀(1571年~1627年),字尚书,北直隶顺天府蓟州(今天津蓟县)人。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考取进士,被授予行人司行人一职。天启初年,升为监察御史,巡按淮扬一带。崔呈秀为人卑鄙狡猾,善于观风使舵。当时,他见东林党人势力正盛,便在离京时极力推荐东林党领袖之一李三才,并请求加入东林党,被东林党人拒绝。东林党是当时一些比较正直的官员组成的具有浓厚政治色彩的民间组织,他们经常在无锡东林书院讲学,因此被称为东林党。他们在社会上有广泛的影响,得到了朝中部分大臣的支持,自然也招致另一部分官员的激烈反对。在当时,加入东林党是有利于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的。
崔呈秀在巡按淮扬期间,贪赃枉法,声名狼藉。霍丘县知县郑延祚贪污,崔呈秀本来要揭发他,郑延祚以一千两银子贿赂他,就没事了。郑知道崔贪财,就又送他一千两银子,崔呈秀便极力推荐他。被捕获的强盗犯人,只要送点银子,崔呈秀便释放他们。崔呈秀在淮扬期间的所作所为大都如此。
天启四年(1642年)九月,崔呈秀还朝,御史袁化中据实反映了崔呈秀贪赃枉法的情况,御史李应升代为草疏,东林党领袖、御史高攀龙题名上奏。疏中揭露崔呈秀贪污可鄙的恶行,说他对抓捕的强盗,每名得贿三千金就释放,对一般犯人,每人得贿千金就释放,一些应受弹劾的违法官员,多以贿免;不应荐者,多以贿荐。疏中还揭露他到处透支(超支)至一万四千两,各县赔补、不胜其苦的情况。
高攀龙的奏疏很快被批转到吏部,吏部尚书赵南星主张将其发配充边。后来,皇帝下诏革其官职,命其听候发落。崔呈秀很害怕,一天夜里,他找到御史李应升,下跪求情,被拒绝。走投无路中,他想到了大太监魏忠贤。还是在一天夜里,他跑到魏忠贤家里,涕泪交加,磕头求救,并请求做魏忠贤的养子。他说高攀龙、赵南星等东林党人挟私陷害他。当时,魏忠贤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并兼管东厂(特务机构),大权在握,他与熹宗乳母客氏相互勾结,到处安插亲信,诛杀异己。熹宗年幼无知,不理朝政,对魏忠贤深信不疑,更给客、魏提供了可乘之机。东林党人见此,纷纷上疏弹劾,东林党人、都御史杨涟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魏忠贤气急败坏,正想寻求外延帮助,不想崔呈秀主动来投,便视崔呈秀为心腹,相见恨晚,天天与他谋划。
二
天启五年(162年)正月,给事中李恒茂为崔呈秀诉冤,魏忠贤便假传圣旨说崔呈秀被诬陷,恢复了他的官职。接着,崔呈秀就上疏推荐了张鹤鸣、王永光等一批同党,又上疏请命令京官述职,革除了一大批正直的官员。崔呈秀还指使党羽、工部主事曹钦程诬蔑李应升勾结东林党,将其革职。不久,魏忠贤又让崔呈秀督查皇极、建极、中极三殿的维修施工,并以督工为由,每天找他密谈。十一月魏忠贤以崔呈秀为工部右侍郎,崔呈秀则投桃报李,以督殿工为由,请求岁加魏忠贤禄米一千二百石。
这时,阉党与东林党的斗争已进入白热化状态,阉党造黑名单迫害东林党人的风气很盛。魏党推举的第一名内阁大学士魏广微一手炮制《缙绅便览》,详列东林党人名单,称其为邪党,而以依附阉党者为正人。阮大铖献《东林点将录》,用《水浒传》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诬蔑东林党人。崔呈秀更是造黑名单的能手,他先后进《东林同志录》、《天鉴录》,按照与东林党及阉党的亲疏,详列名单,供魏忠贤作为任用、斥退官员的依据。《东林同志录》罗列了从中央到地方各机构中东林党要人的名单,《天鉴录》首列东林叶向高、孙承宗、刘一憬、赵南星、杨涟、高攀龙、左光斗等,次列东林之党,又列所谓“真心为国,不附东林者”如崔呈秀、倪文焕、霍维华、杨维垣等。魏忠贤奉为圣书,以此进退官员。天启五年(1625年)十二月一日,魏忠贤又以上谕的名义颁布《东林党人榜》,企图彻底打垮东林党人。
崔魏结党,势力大增,他们为达到专断朝政的目的,于天启五年、六年先后制造了两次骇人听闻的大狱,残杀了东林党十几位大臣,如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等。
魏党得势,前来攀附的人大增,很多人是靠贿赂崔呈秀而进入魏党的。九门提督太监金良辅劾御史倪文焕擅责官军,倪文焕求救于崔呈秀,崔呈秀便将他引入魏忠贤家,献上各色珍宝,被魏忠贤收为义子。几天后,倪文焕便上疏弹劾东林党人周顺昌,迎合魏忠贤。魏忠贤很高兴,视他为心腹之一。户部主事于志舒托太医院医士、上林监署丞王家栋贿赂崔呈秀,得授吏部官职。怀来兵备丘志允托王家栋贿赂崔呈秀,谋升太仆寺卿,结果在去崔家行贿的路上,被东厂旗尉(特务)抓获,王家栋很害怕,到崔呈秀家敲门求救。当时,崔呈秀与礼部尚书李思诚是邻居,崔呈秀便诬陷说,这是行贿李思诚的。结果,李思诚被削籍。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本来是个种地的,靠魏忠贤的关系成为权贵,他在顺天府行前建造的府第可与皇宫比美,很多大臣争相献媚。崔呈秀也不甘落后,送去很多珍玩器具。盐课是明政府重要财源之一,魏忠贤及其党羽的贪赃之手早就伸到这里,他们巧立名目,贪污不计其数。
魏党排挤了东林党朝中大臣后,权势大盛,几乎一手遮天。当时有人这样说:“一切政事先请崔(呈秀)公,而又托词云,要与里边(指魏忠贤)说可否定。举朝但知有此二人,而不知有圣上也。“五虎”中的工部尚书吴淳夫、兵部尚书田吉、大常卿倪文焕、副都御史李夔龙都通过崔呈秀进入魏党,并为魏忠贤义子。
为向乡里夸耀,魏忠贤曾大修乡县肃宁县城,崔呈秀首先上疏拍马奉承。天启六年(1626年)二月他又上疏请皇上奖谕魏忠贤,其中还补充道:“我并非想向太监献媚,现在千讥万骂,我甘愿领受。”此疏传出,朝野哄笑。此后,中外章疏,无不称颂魏忠贤的功德。
魏忠贤为彻底打倒东林党人,使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准备编辑史书《三朝要典》,即将万历、泰昌、天启三朝闹得沸沸扬扬、引起极大争议的“红丸”、“挺击”、“移宫”三案编辑成书,用歪曲历史的办法打击东林党人。崔呈秀上疏陈述要典源流,力斥东林,深得魏忠贤赏识。同年,崔呈秀升为工部尚书、左副都御史。
崔呈秀靠与魏忠贤的关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儿子崔择不能写文章,他嘱托考官孙之獬,获得乡荐。他的弟弟崔凝秀被任命为浙江总兵官,女婿张元芳为吏部主事,姜弟戏子萧惟中为密云参将。天启七年(1627年)八月,崔呈秀又升任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同时握有兵权和法纪,出入煊赫,势倾朝野。又冒宁远、锦州战功,加太子太保。叙三殿功,加少傅,世荫锦衣卫指挥金事。后来的大臣很少有像崔呈秀那样兼任那么多官职的。
三
天有不测风云。正当阉党集团得意忘形时,天启七年(1627年)八月,年仅二十三岁的熹宗病情突然加重,这下可急坏了崔、魏。熹宗膝下无子,到底是谁继承皇位成为魏党日夜焦虑不安的大事。他们深知,他们之所以有今天,全靠熹宗的信任,熹宗一去,他们便失去了靠山。魏忠贤曾想出种种办法以保持自己的势力,均未成功。熹宗死前,召五弟信王朱由检入宫,遗命传位给他,这就是崇祯皇帝,当时,他只有十七岁。熹宗的这一决定给魏党以很大打击,因为他们不太了解这位皇帝,而且还有点怕他。熹宗刚咽气时,魏忠贤曾想让崔呈秀、田尔耕到宫中密商应急计划,但慑于官禁太严,无法自由出入,只好作罢。最后,魏忠贤不得不向懿安皇后请命,召信王入宫继位。其间,他曾召崔呈秀密谈很久,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有人说是魏忠贤想篡位,崔呈秀认为时机不成熟,阻止了他。
崇祯帝继位后,很想有所作为,他很清楚要想真正干一番事业,必须清除魏党。但他也深知,魏忠贤势力已成,朝廷内外,遍布党羽,若操之过急,可能会弄得他们狗急跳墙,坏了大事。于是,他采取先稳住他们,静待时机,逐步解决的策略。对于魏忠贤、崔呈秀等人,他继续给以任用、封赏,对他们试探性的辞职,也一概不准。但同时,他又相机斥退了魏党的一些走卒,以便造成声讨魏党的舆论。这时魏党一部分人从担惊受怕又走向无所不为,他们觉得,崇祯帝已成了自己的新靠山,可以继续我行我素了。但更多的人却敏锐地发现,崇祯不是熹宗,他早晚要除掉魏党。魏党内部也开始急剧分化,不少人希望赶快与魏党划清界限。慑于魏忠贤的权势,他们不敢直指魏忠贤,而将矛头指向了崔呈秀。
九月十六日,副都御史杨所修首先上疏,请勒令崔呈秀回家为母亲守制。按照封建社会的礼仪,母亲去世后,儿子必须在家守制,不能继续做官任职,但崔呈秀贪图名利,在母亲去世后并未回家守制,却授意阁臣来宗道代为申请恤典。为稳住崔呈秀,崇祯帝斥杨所修“轻低”。十月十四日,御史杨维垣、贾继春相继上疏,力攻崔呈秀贪钱坏法,贪淫横肆,呼朋引类,说事卖官等。崔呈秀害怕,要求辞职。崇祯帝依然挽留他。此后,弹劾崔呈秀的上疏越来越多。有人将他与吴淳夫、田吉、倪文焕、李夔龙并参,称他们为“五虎”,崇祯帝这才温和地将其免职,令其回家。不久,又将其“下吏部勘处”。
崔呈秀的倒台,使反魏党者人心大振,他们开始直接把矛头指向魏忠贤。贡生钱熹征在上疏中,弹劾魏忠贤十大罪状。其他官员的弹劾奏疏也雪片似的飞来。崇祯帝见时机已到,便下令抄没魏忠贤家产,令其到凤阳守陵,随后又命锦衣卫前去逮捕治罪。当时,魏忠贤行至北直隶河间府阜城,听到这一消息后,夜里上吊自杀。
就在魏忠贤离开北京前往凤阳的时候,奉命回家守制并下吏部勘处的崔呈秀,知道自己的末日行将来临,便在蓟州故居中吃喝玩乐,天天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十一月初五日,即崇祯帝发出逮捕魏忠贤命令的第二天,崔呈秀将搜刮来的珍宝古玩陈列在室内,和他的妻妾纵情痛饮,一边喝一边摔,然后悬梁自尽,他的宠妾萧灵犀也伏剑身亡。崇祯帝得知后传旨说:“逆党崔呈秀负国忘亲,通同擅权,虽死尚有余辜,着法司按律确拟,暴着其罪,以垂水戒。”
崔呈秀的儿子崔择被削籍戍边,弟弟崔凝秀也被遣戍。崔呈秀被抄家,得赃银七万一千七百七十七两,金三百四十三两,充户部边饷。
为彻底清除闭党余孽,崇帧帝又亲自主持钦定逆案的工作。几经周折。最后确定阉党二百六十余人,分七等治罪,并在每个人名下,一一注明主要犯罪事实,公布于众。魏忠贤、客氏二人,定为谋反大逆,袅首碟尸;崔呈秀、魏良卿等六人,定首逆同谋,应行斩决,“五虎”均判斩首。其余逆犯或斩首,或充军,或坐徒,或革职。
崇帧元年(162年)五月初九,崇祯帝命禁毁《三朝要典》,并在上谕中明确指出:“自今而后,官方不以此书定臧否,人才不以此书定进退。”
至此,以魏忠贤为首的闭党以彻底失败而告终。作为闭党的首领之一,一代大贪官崔呈秀也落了个应有的可耻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