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孝言,生平主要活动在北齐时期。他是一个貌雅行秽的伪善之徒。段孝言出身于一个豪族之家。他的祖上,本是姑臧武威(今甘肃武威)人,北凉时颇有势力。北魏建立后,段氏“以豪族徙北边,仍家于五原郡(今内蒙包头)。”段孝言的祖父段连,北魏时仅任过安北府司马,段孝言之父段荣,北魏时也未任过要职。可见,段氏于北魏时不甚得势。因此,北魏末年天下大乱时,段孝言的父亲和哥哥段韶便凭借自身的武艺胆略趁时而起了。他们先后投奔过杜洛周、尔朱荣,可是此二人先后败亡。最后。段荣、段韶认定北魏的大将高欢能成大业,便委身投靠,悉心相随。在高欢与尔朱荣角逐,争夺权势的过程中,段氏父子不仅出谋献策,奋力拼杀,而且还救过高欢的性命。因此,当高欢拥立了魏孝静帝建立东魏政权后,段氏父子深得信任。加上段荣之妻又是高欢妻子的姐姐,这样,段荣于东魏时,历任诸州刺史、山东大行台、大都督等职,爵封姑臧县侯;段韶也历任要职,封爵为公,高欢死时,受托辅佐其子。
段孝言则于东魏武定(543年一550年)末年,起家司徒参军事。武定八年(550年),高欢之子高洋代魏称帝,建立北齐政权,段氏又因此而成了皇亲国戚、开国功臣,荣宠益重。段孝言之兄段韶,北齐时历任尚书令、大司马、太尉、太傅、太师等显赫之职,这为段孝言提供了背靠大树、平步青云的有利条件。就在高洋称帝后不久,由于段韶的转授,段孝言得到了霸城(今陕西西安北)县侯的爵号。随后,他又先后任过仪同三司、度支尚书、清都(今河北磁县南)尹等职。北齐政权,实际上是北魏的延续。北魏末年的腐败之风,于北齐时继续蔓延。高洋称帝之初,尚能“留心政术,以法驭下,公道为先”,可是没过几年,就开始“肆行淫暴”了。一方面“歌讴不息……以夜继昼”,另方面“多所营缮,百役繁兴”。不仅弄得“举国骚扰”,国库空虚,而且使侈靡之风日益盛炽。在这种奢欲横流之世,家世显赫、本人却“无深鉴”的段孝言,一朝“致位通显”,便也“骄奢放逸,无所畏惮”,胡作非为起来了。观其平生,主要劣迹有三。
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段孝言之兄段韶,在“教动1子弟”使门户“雍肃”方面,是“齐世勋贵之家罕有及者”。可是,段韶却“僻于好色”,常“微服间行”,寻欢作乐。无独有偶,段孝言也是个寻花问柳的纨绔,经常夜不归宅,恣情纵欲。凡是被他看中的女子,即便已为人妻,他也不肯放过,依仗权势霸而占之。有一次,他正在欺侮一女子时,被那女子的丈夫撞见。段孝言恼羞成怒,竟然来个恶人先下手,命令手下之人棍棒拳一齐相加,将那男子活活打死。已霸人妻,又害人命,真是蛮横至极!
段孝言由于经常外出鬼混,有一次半夜才归,困倦不已。恰好走过其宾客宋孝王家,便决定留宿一夜。段孝言自恃二品命官,下令该坊百姓起来为他值更守夜。坊民们酣睡之中被呼唤而起,难免有怠倦迟慢者。段孝言竞逞淫威,吩咐手下,将“不时应赴”者,活活“拷杀之”。生活上的放荡贪淫,使段孝言后来竟六亲不顾。将其表兄弟司空娄定远的美妾董氏也弄到了手。由于宠爱董氏,又引起其他妻妾的争风吃醋,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丑闻纷扬。段孝言因此而一度被贬。
淫与贪本不相分,利用职权假公济私,是段孝言的又一劣行。武成帝高湛统治时,北齐政权已是江河日下,亡兆呈露。可是高湛仍“淫侈过度”,大修宫苑。所需奇花异石,“科民间及僧寺备输”。上有所好,下必兴之,朝中公卿也纷纷大建私宅。段孝言乘分管工程营建之机,将从民间征来的珍异果木,“悉分向其私宅种植”。又乘工程需要石料,乘从漳河运载之时,将大批石料运回自家,供建宅所用。其所作所为,无疑加重了百姓差夫的负担,也引起其他官员的不满。事发,段孝言被贬任海州(今江苏连云港市)刺史。然而,此时恰值北周与突厥联兵多次攻打北齐,北周将领尉迟迥甚至围困了洛阳。段孝言之兄段韶奉命出征,大败周军及突厥阿史那木汗,解了洛阳之围。段韶因功而位至三公,段孝言也“以其兄故”,不仅被征还京师,还官拜部官尚书、加开府,并获得了“食阳城郡斡”的殊遇,不久又迁太常卿。这件事更使段孝言感到有恃无恐。所以,当他出任齐州(今山东济南)刺史时,不仅大肆贪污,搜刮百姓,还收受贿赂,中饱私囊,以致再次“为御史所劾”,丢官入狱。可是又赶上武成帝高湛驾崩,齐后主大赦天下,段孝言不仅被赦免,还又一次拜官大常卿,转食河南郡(今河南洛阳)斡。而且,他很快又得到了吏部尚书的要职。后主在位后期,朝中佞臣韩凤、穆提婆、高阿那肽号称“三贵”,损国害政,专权弄事。韩凤之母,是段孝言姨妈之女。可是段孝言为了谋取私利,不惜屈身巴结其外甥。这样,在韩凤推荐下,段孝言被委派去晋阳负责修筑宫殿。他又故态复萌,不放过这个揩油之机,从征发来修筑宫殿的工匠中抽出一部分人力,为自己建造私宅。同时。为了讨好韩凤、穆提婆等人,在他们的示意下,又派工匠分别为他二人各建私宅。这种公然营私舞弊的行径,使奉命前来巡视工程进展状况的宦官陈德信亦为之瞠目,惊讶地问:“仆射为至尊起台殿未讫,何容先自营造?”段孝言此举无疑使广大民工受到加倍的奴役。由于陈德信上奏齐后主,后主“发忿”,下令拆毁段孝言等人私建的府宅。虽然段孝言未能实现私欲,却使广大民工白白流了血汗。
用人惟亲,官以贿迁,是段孝言的劣迹之三。后主时,段孝言曾任吏部尚书。负责官吏的选拔升迁。既无识鉴且又贪鄙的段孝言,自然又将此职视为招财进宝、满足私欲的凭借。因此,他选官的标准只有两条,一是段氏亲朋,二是送礼多少。所以,凡是由他“抽擢之徒,非贿则旧”。朝中正直大臣颇为愤懑。将作丞崔成,曾于众人之前高声洁问段孝言:“尚书天下尚书,岂独段家尚书也!”段孝言“无辞以答”。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十分尴尬,狼狈中只得依仗权势,将崔成“厉声谴下”。
当时,朝中大臣待中祖,因“政体隳坏”,“欲损强政事,沙汰人物”,“黜诸阉竖及群小辈”,“为致治之方”。这使“以勋戚绪余,致位通显”而又胡作非为的段孝言颇不自安。其甥韩凤也是个“犹嫉人士”的奸小。于是,段孝言“又托韩长鸾(韩凤字长鸾),共构祖之短”,终于使祖被贬出京城。段孝言不仅扫除了一个障碍,继续操纵选举,而且还官升尚书有仆射,真是大喜过望。洋洋得意之余,他便更加“恣情用含”,为所欲为起来。这样,一些家货丰饶的市井之徒和狡诈巧伪的奸佞小人,纷纷用各种手段向段孝言拍马奉承,谋求爵禄,致使“请谒大行”,丑剧连幕。时值京城北汉需要疏浚,段孝言又奏诏监作此项工程。他手下的几个官员,仪同三司崔士顺、将作大匠元士将、太府少卿郦孝裕、尚书左民郎中薛叔昭、司州治中崔龙子、清都尹丞李道隆、邺县令尉长卿、临漳令崔象、成安令高子初等,都不满足自己的官职,又知段孝言好受贿吃喝,便共谋,借工程开工为由,设宴专请段孝言。宴席上,美酒佳肴,杯斛交错。段孝言连吃带喝,油光满面;这伙人各怀私欲,谄媚恭维。酒过数巡后,他们又借口要为段孝言祝寿,一个个“膝行伏跪”,轮番敬酒。喜得段孝言连连点头,杯杯落肚。当他酒足饭饱,醉意朦胧时,这伙人乘机向他诉起苦来,或说自己位卑职低,屈才挫智;或言自己多年勤谨,未获升迁,请段孝言多多提携。看着这群拜倒在自己脚下的属僚,段孝言不由得“意色洋洋”,踌躇满志,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油然而生。于是“皆随事报答,许有加授”,满足了这帮群小的愿望。就这样,在段孝言掌管吏部期间,“富商大贾多被拴擢,纵令进用土人,成是粗险放纵之流”,使得北齐后期本已腐败不堪的吏治,更加浑浊。然而,段孝言却并未受到齐后主的怪罪,反而又担任了主管纠弹不法行为的尚书左仆射,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可谓是,朽木支危房,何愁房不倒。
值得一提的却是,段孝言虽然“黩货无餍,恣情洒色”,却喜欢修饰仪表,为自己塑造良好的形象,以蒙蔽舆论。他不仅注意自己的仪表举止,显出一副风流倜傥的君子风度。还广泛交结名人雅士。他经常在自家府宅摆酒设宴,款待那班文人墨客与他们“赋诗奏伎”,同饮共欢。有些“粗闲文艺”的“草莱之士”,在别处得不到赏识,他也不惜“引人宾馆,与同兴赏”。至于那些穷困潦倒、食不果腹的落魄文人,他也还舍得施舍些钱物。这些举动,不仅掩盖了他的一些丑闻秽行,也多少博得了那些名士雅客的好感,自然不免有人舞文弄墨为作颂词。因此,段孝言还颇有声名,得到舆论赞扬。或许正因为如此,当北周灭亡了北齐后,作为降民的段孝言,竟然官运不倒,仍被授予开府仪同大将军的高位,后来还加官上开府。这就给我们留下一个教训,虚假的美名,往往能掩盖一个人的真相,我们不能不注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