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是北朝分裂时期一个短命的王朝,由鲜卑化汉人高洋擅位而立,经文宣帝、孝昭帝、武成帝、后主四代,历时二十八年,亡于北周。北齐自孝昭帝以后,每况愈下,淫逸贪纵,穷奢极欲,挥霍无度,致使国库空虚,百姓赋敛日重,徭役日繁,同时朝纲废弛,权臣“各引亲党,起居非次,官由财进,狱以贿成”。整个王朝很快衰落下来。在北齐末期众贪把持朝政的时期,受任吏部尚书的冯子琮是个卖官鬻爵、贪财贪势而又秽声狼藉、包藏祸心的典型。
冯子琮,长乐信都(今河北冀县)人。生年不详,卒于北齐武平二年(571年)七月。在北齐政权中,先后任过吏部尚书。尚书右仆射等职。
冯子琮的祖上,是十六国时期的北燕国主冯弘。北燕灭亡后,冯氏成为北魏的臣民。北魏时定立三长制、均田制的文明太后冯氏,就是出自这一家族。由于她的关系,冯子琮贵宠一时,但后来又衰落了。冯子琮的祖父冯嗣兴,生前并没做过高官,死后才追了个相州(今河南安阳)刺史的赠官。冯子琮的父亲冯灵绍,先后任过度支郎中、尚书郎。太中大夫等职。冯子琮发迹后,又给其父追赠为开府仪同三司衔。
冯子琮年轻时,“性聪明,涉猎书传”,颇得外祖父郑伯猷的赏识。北齐政权建立前,他曾袭爵荥阳(今河南荥阳)县子。北齐天保(550年~559年)初改爵长安(今西安市)县男。皇建(560年~561年)初,职任尚书驾部郎中,负责管理库部。库部是存放兵戎仪仗等器物的。有一次,孝昭帝高演曾查阅登记器物的簿册,令冯子琮回答所管器物的种类、数量。冯子琮“对无有遗失”,颇得高演欢心。武成帝高湛在位时,冯子琮因是武成帝胡皇后的妹夫,甚为高湛信任,官任太子中庶子,与胡皇后的堂兄胡长粲共同受命辅导太子高纬。
河清四年(565年)四月,由于高湛在位期间大兴土木,国力日衰,加上太史上奏称“天文有变,其占当有易王”,高湛决定禅位与其子高纬,改元天统,自己做起太上皇来。冯子琮因而受命辅佐后主高纬,官迁给事黄门侍郎,与胡长粲二人出入禁中,“专典敷奏”。不久,再迁散骑常侍、奏门下事等职。当时,北齐虽都城在邱,可是皇帝常居晋阳(今山西太原)。高湛虽已退位,却仍在晋阳居于旧殿,致使“少帝未有别所”。冯子琮因此奉诏监修大明宫,以供后主居用。宫成后,高湛亲往巡视,“怪其不宏丽”。冯子琮却说:“至尊幼承大业,欲令敦俭,以示万邦。”并以大明宫北连高湛所居旧宫,“不宜崇峻”之语,使高湛心悦“称善”。这时的冯子琮,还是知道一点节省民力财富的。此后不久,冯子琮又奉诏与高湛的堂兄赵郡王共同“监议五礼”。赵郡王历事三朝,久典朝政,颇有德望,冯子琮大约是自恃聪明,又是胡皇后的妹夫,不怎么把赵郡王放在眼里,“分争异同,略无降下”,因而“大为识者所鄙”。这暴露了他性格中浅薄骄纵的一面。不过,尽管冯子琮当时颇得高湛信任,可是侍中和士开却更得高湛欢心。这使冯子琮心有所忌。天统四年(568年),武成帝高湛驾崩。和士开自知丑行秽事外有所传,朝中大臣多所不满,便密丧三日未发,欲有所为。冯子琮虽与赵郡王有隙,却更不欲让和士开独揽大权,便以“久而不举(丧),恐有他变”为由,催促和士开发丧。冯子琮希望胡太后临朝,自己的地位能更巩固一些。没想到高湛丧事毕后,大臣元文遥等人,惟恐冯子琮助成胡太后干政,便力劝赵郡王与和士开将冯子琮放任外官。这样,冯子琮被任为郑州(今河南许昌)刺史,快快不乐地离开朝廷。
不久,胡太后为高湛的第四子齐安王高廓选中了冯子琮的长女为妃,冯子琮乘机请求离开郑州回京,被授予了侍中、吏部尚书的要职。此时的冯子琮完全改变原貌,丢弃了先前尚存的一点俭节之心,将所掌管的选官之权视做发财的凭借了。不过他还知道要点门面,便由其妻胡氏出面,公开对那些冀图谋得一官半职或晋级升迁的人伸手要礼。“守宰除授,先定钱帛多少”,谈好价钱,送足礼物,“然后奏闻”。一时间吏部成了官市,“请谒公行”,送礼之人络绎不绝。冯子琮府上因而“贿货填积”,大发横财了。结果,凡是按价送了礼的人,无论良莠,冯妻胡氏通过其姐胡太后,皆为他们谋得了所求之职。对这一切,冯子琮佯装不见,更不制止。夫妻俩用这些赃款“广拓旁邻,增修宅宇”,意欲享受一番。而为他们所役使的工匠则“以夜继日,未曾休息”,甚为辛苦。
武平元年(570年),北周派兵攻打北齐,北齐派大将斛律光迎击。斛律光是一代名将,英勇难挡,直打进北周境内的王壁城(今陕西山西相交处,风陵渡北),“仍筑南汾城,置州以退之”。北周无奈,只得移书北齐,请求“别须筹议”。冯子琮因而奉诏前往军中与周将韦孝宽“面相要结”,谈判撤军。结果北齐获得了龙门等五城之地。齐后主认为,这是冯子琮的功劳,进封其为昌黎郡(今河北保定北)公,进而又“迁尚书右仆射,仍摄选,侍中如故”。
冯子琮的地位不断上升,使他的贪欲也因之而膨胀。他不仅以贿授官,还要乘自己权力在握之时,为自己的儿女们谋划美好前程。虽然他的儿子们并非才子贤人,可是他却分别给几个儿子安排了官职,并且利用职权,使他们升迁“不依轮次”,很快官居高位。其中一子慈明,还担任了负责起草诏令参与机密的要职中书舍人,致使当时有人讽刺冯子球是“秽我凤池”(中书省因“管司王言”人称“凤池”)。与此同时,冯子琮又四处为自己的女儿张罗婚事。他意欲在当时的高门大族中择婿,却又恐人家看不中其女,便以自己的职权为资本,允诺凡愿娶其女者当使之官居高位。果然,在高官厚禄诱惑下,一些名门子弟纷纷上门表示愿做其女婿。尚书袁聿目睹此情嘲笑他道:“冯公营婚日不暇给。”就这样,顿丘吟河南濮阳北)李克,范阳(今河北涿县沪思道,陇西(今甘肃陇西)李伯胤、李子希,黎阳(今河南浚县东北)郑庭坚等名门之子,都成了冯子琮的女婿,而所许的官爵,也“旬日便验”了。这还不算,这些人不久又“皆至超迁”,得到了进一步提升。
齐后主统治时期,侍中、右仆射和士开宠信日增。冯子琮本来因为曾被和士开贬出京城而耿耿于怀,见此情景转而又巴结起和士开来,不仅“卑躬曲辞,事事谘禀”,甚至当和士开之弟士体结婚时,身为尚书右仆射的冯子琮,竞亲自到和府协助操办前后奔走,“与士开府僚不异”,全无一点廉耻。可是,和士开并不把冯子琮的讨好巴结放在眼中。无论是京官除授还是外官任免,往往独自决定后奏拟后主。这就大大侵犯了冯子琮的职权。久而久之,使冯子琮十分恼火,二人又生“间隙”。冯子琮“既恃内戚,兼带选曹,自擅权宠”,索性转而与和士开抗礼,并开始了排挤政敌的活动。此时的北齐统治集团内,矛盾重重,勾心斗角。由于后主宠信奸佞,小人弄权,使高氏诸王和朝中大臣颇为不满。特别是后主之弟琅琊王高俨,本来就瞧不起其兄,又见和士开等人仗势奢恣,“盛修第宅”,“意甚不平”,阴有夺位之心。冯子琮觉得这是一个可乘之机,便与高俨密谋,先除掉和士开,然后废后主而立。一场权力之争就这样开始了。冯子琮以为,事成之后,他必将获得更大的权势。高俨先指使其党羽王子宜“表弹士开罪,请付禁推”,然后由冯子琮将此表夹杂于其他奏章之中送与后主审阋。他们知道昏庸的后主是不会详细查看的。果然,“后主不审省而可之”,给了他们一个机会。高俨班领军将军库狄伏道,让他“奉敕”去收和士开,库狄伏道将信将疑,又来问冯子琮,请他复奏后主。冯子琮却说“琅琊王受敕,何须重奏”,挡回了库狄伏道。库狄伏道信以为真,率兵执拿了和士开,高俨下令将其斩首,并发兵三千准备夺位。然而,当后主派斛律光将兵一出,高俨的兵卒很快一轰而散,高俨本人也被执送入宫。胡大后虽极疼爱高俨,却又十分恼火他杀了和士开。再三追问之下,高俨说出是冯子琮出的主意。胡太后不由得大怒,尽管冯子琮是其妹夫,可和士开更是她以身相委的宠臣。盛怒中,胡太后令人将冯子琮抓进宫来。冯子琮做梦也没想到,刚进宫门,就被胡太后指派的等候在侧的右卫将军吕芬用弓勒住了脖子。就这样,在这场由冯子琮策划导演的权力争斗中,他不仅没能攫获更大的权势,反而被活活绞杀了,真是贪欲不足把命丧!这场争斗虽然是统治集团内部狗咬狗的斗争,但却深刻暴露了冯子琮对权势地位无比贪婪的欲望。当太后让人用府库之车装着冯子琮的尸体送归其家时,冯子琮的几个儿子正在“握槊”,听说库车来了,以为朝廷又赏赐财宝给他家了,一个个喜笑颜开,争着跑去发车抢宝。谁知,车内装的竟是其父之尸。史书上说,冯子琮“微有识鉴,颇慕存公”,还是有一点忧国之心的,可是当他“位望转隆’身居要职后,却“宿心顿改”,“擢引非类”,“纵其子弟”,变得日贪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