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3年的第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到临近春节的时刻，郭巨千户所下辖六乡的村民就开始过起了农村传统的时节来迎接新年。这些习俗对于余子成唯一的意义就长肉。为了能体现领导的重视，六乡的新里正们争相邀请余子成。考虑到为部下在乡间树立威信的需要，余子成只能来者不拒，逐一参加。
这天从最远的陈村回来，余子成坐在马背上已经有点不堪肚子的重负了。由于余子成免除了这些农民的公粮，还拉起农民办合作社性质的养猪场。这确保了农民们有足够的粮食和猪肉来庆祝他们的传统。虽然宴会饭菜丰盛，但是猪肉吃到撑，对于余子成这个现代人来说，感觉并不特别好。
回到千户城时，已经是晚上九时，余子成到治所门口才下马。一位护卫就上来通报，说刘铭带着一个高个子的怪人已经在大厅里等候多时了。余子成听了心里立刻小兴奋了一下。老刘工作效率就是不一般，那个名字古怪的古斯塔夫这么快就来了。
于是他也没打理身上的风尘，急冲冲就走进了大厅。来到大厅里，只见一个高个子黄头发的鬼佬正翘着二郎腿，兴趣盎然地看着自己。一旁的刘铭见余子成进来了，连忙向鬼佬引荐：“这位就是我说的余千户大人。”
鬼佬站了起来，把左手放在胸口，低头向自己致敬。余子成也用一标准的解放军军礼回敬。“余千户大人，说实话，你的部队和一般明军太不一样了，连敬礼也是。”鬼佬开口一说话，一口浓重的江淮口音让余子成吃了一惊。
老外对明代中国人的官话一直说法不一。利玛窦等混在朝廷里的传教士说北京方言才是正宗的中国话，而一些流窜在中国沿海的西班牙人、荷兰人则把南京一带的江淮方言作为标准中国话来学舌。看来这个古斯塔夫显然是属于后者。
“NICETOMEETYOUSIR！”余子成冷不防，对这个鬼佬说了句现代中国口音英语。这位老外的眼睛立刻发光了。“先生，没想到你居然能说我们的语言。”
余子成见这老外的激动程度就知道，这小子八成是英格兰人。17世纪欧洲最牛的语言还是法语。英语和俄语地位差不多属于乡下人的话，被欧洲大陆各国贵族所鄙视。眼见在明朝居然有军官能说英语，这位老外的稀罕程度和见到火星人也差不多了。
“只会一点，但是既然我们在大明朝，就说大明的语言吧。”余子成笑了笑，然后走到上座，坐了下来。“先生就是刘铭大人一直给在下大力推荐的古斯塔夫咯。”
听余子成这一说，老外倒有点楞住了。他低了低头说：“不，不，我怎么敢和那个伟大的国王相比。在下的名字叫克斯坦，只是孙大人等明朝官员硬是给我按上了那个名字。”
搞了半天原来是翻译出了问题。余子成看着这个老外的囧样子，心里暗暗发笑。“阁下叫克斯坦也好，叫古斯塔夫也无所谓。在下感兴趣的是阁下是否精通火炮射击之术。”
克斯坦站了起来，把手指向上天：“上帝在上，我发誓，在大明的外国人里，我肯定是最能打炮的，我比我手下的葡萄牙人厉害多了，葡萄牙人只是一群胆小鬼，根本不懂得炮兵的真谛。”
“我对你们的上帝兴趣不大，但是如果你能帮助我训练出我所需要的炮兵，我会给阁下以最真诚的待遇。”余子成先挥出了一根大萝卜。就在古斯坦准备狮子大开口时，余子成脸色一变，又挥出了大棒。“如果阁下敢欺骗我的话，孔有德那一套鄙人也是会的。”
一提孔有德，克斯坦脸色渐变。他亲眼看到这个明朝叛军将领将自己手下的葡萄牙人和同胞一个个凌迟，开膛破肚。他被东方人的野蛮残忍吓个半死，只好及时拿红夷大炮的开炮技术换回了一条小命。他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年轻军官，似乎也不是啥善类。但是为了摆脱山东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为了实现到东方的发财梦想。克斯坦只好立下重誓，发誓永远不敢背叛余子成将军的军队。
这出戏，让边上的刘铭不小心笑出了声。当初孙元化大人如果也有余子成这点软硬兼施的手段，也不会搞不定孔有德了。戏剧演完，余子成就连忙带着克斯坦和刘铭去仓库察看那门新铸造的“山寨一型”大炮。
“大人，请恕我直言，这大炮恐怕连欧洲最强大的法国也制造不出来，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明朝人还能制造出如此精致的大炮。”克斯坦一边抚摸着大炮的青铜官，一边不住的称赞。
克斯坦回头问刘铭：“刘，你们以前连50多年前的葡萄牙火炮都造得很粗糙，怎么到了这里，居然造出如此精致的东西？”刘铭看着这个以往在大明技工目前很是傲慢的老外对自己也恭敬起来，心里更是得意。“靠在下是造不出来的，这些全要依靠余公子的天才，在下认为余公子之才能已远超徐光启大人了。”
克斯坦很快就对这门大炮着了迷。他提出很想看看大炮的设计图。但是余子成却以保密为理由拒绝。但是这个门缝还是给留了一条。余子成表示，一旦克斯坦发挥了自己的价值，那么图纸就将作为礼物直接送给他本人。
三人在仓库里围绕这门大炮聊天，一聊就到了后半夜。在聊天中，余子成才知道克斯坦原本是英国的一名职业军人，后来到欧洲当了雇佣兵，混过三十年战争，而且在古斯塔夫的军团里混到炮兵少尉。鬼佬的这些经历虽然真假难辨，但是仍然引起了余子成极大的兴趣。
欧洲三十年战争是改变欧洲甚至是世界军事历史进程的重大战争。古斯塔夫二世这位瑞典国王也是第一位将炮兵作为独立兵种编排的军事将领。他创造的火枪兵取代长矛兵，以大炮集中攻击、骑兵突破、步兵压制阵线的战法深刻地影响着后世的战争。一直到18世纪拿破仑还在使用这套战术。
其实这种战法，明代也有人用过。那就是明成祖。他的搞的三大营精锐，采用的战法也是先火枪大炮齐射，然后骑兵三路冲锋，步兵协防侧翼。可惜的是土木堡之战后，明军三大营精锐丧失殆尽，这种战法也慢慢消失失传了。
在和克斯坦海阔天空聊到黎明时，他才派人安顿颇有倦意的克斯坦。余子成心里暗爽：“总算逮到个能念经的洋和尚了。”在和刘铭一起走出仓库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刘铭将昨晚余子成和克斯坦的谈话奉为山海经，并一再要求余子成等有机会了一定要带他去欧洲看看。
余子成回到治所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在起身洗漱后，他又召集众将开了个午会。在会上，余子成正式把洋顾问介绍给所有人认识。他任命克斯坦为炮兵顾问，月俸一百两银子，试用期三个月，效果良好则月俸追加一百两。
克斯坦虽然对于试用这一说很不满，但是也觉得这个余千户和明朝朝廷的其他官员不一样。以往明朝官员只要他把大炮打响就会送上大把的银子。但是在这里余子成明确告诉他，要训练出欧洲古斯塔夫大帝旗下标准的炮兵，他才会收到应该得到的金钱。
洋顾问急于展示自己的能耐，在当天他就熬夜写出了一个完整的训练计划，第二天就递交到了余子成手中。当然由于其中国字写得比余子成这个用惯电脑的现代人还要难看。余子成和刘铭研究半天才弄明白其中的一二三。
虽然对于炮兵技术余子成一窍不通，但是训练方法的标准化则是他一贯的要求。这个英国人的训练办法显然很符合他的胃口。余子成也把自己对炮兵连的一些要求提给了克斯坦。
“什么？一个炮兵连队配备十门火炮，这是个很奢侈的配备，如果真的能实现，我的集速火炮战术倒可以运用其中。”面对余子成提出的连队建设方案。克斯坦觉得确实有点超前和恐怖。在欧洲，拥有十门火炮基本可以混个小诸侯王当当了。但是真的能配备如此多的火炮，一旦以后形成大规模的军团的作战，克斯坦很想将自己精心设想的新战术运用其中。
克斯坦对余子成侃侃而谈自己的新战术设想：在战役中，迅速将连队火炮集中起来，发挥集群炮火的优势。火炮以大面积的速射来击溃敌人的前锋阵线。然后迅速转移到在战役需要的关键点上提供尽可能的火力支援。余子成对克斯坦的设想很是吃惊。这分明是二战中美军经常采用的机动火力学说，这小子难道也是个穿越者。
不过最后，克斯坦用一句否定了余子成的这个想法：“可惜这些想法始终没有在实践中操作过。”余子成心想：“废话，就靠这个时代的这些武器，要想迅速集中火力，在局部形成火力优势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不过你小子遇到我，也算是有用武之地了。”余子成立刻鼓励克斯坦大胆实践这些战术并将这些战术训练直接用到炮兵连上。
听到余子成的赞许，克斯坦很是兴奋。他这套想法向欧洲诸侯、明朝军队都推销过，但是几乎没人相信炮兵能迅速靠机动力来完成战役部署。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伯乐了。
克斯坦站起来，用一个不太标准的解放军军礼向余子成发誓一定在二个月内完成对炮兵的训练。余子成为了进一步鼓励洋和尚的训练计划，他特批姚平将新买的三十匹军马全部配给炮兵连。不是要机动吗？在这个时代，没马哪里来的机动力呢？
克斯坦走后，刘铭又和余子成汇报了新情况。原来这段时间为了试验新大炮，技术部储备的物资消耗严重。铜铁等矿物更是稀缺。如果要在明年五月内完成对新战舰和炮兵连火炮的装备，那么继续增加投入就是必须的。
余子成对这个很重视，连夜叫来姚平算账。姚平算来算去，勉强能从库房里挤出三千两，这点钱全拿去换了物资，估计也就够造个三、四门大炮。余子成深感如果不自己掌握铁矿和铜矿资源，光靠钱买绝非长久之计。
到哪里去找铁矿和铜矿呢？余子成目前所在的浙江，从传统意义来说是个资源小省，浙江地下的铁矿和铜矿对于21世纪工业化的需求确实是杯水车薪，但是对于余子成这类17世纪刚起步的小作坊式生产，那肯定是大大的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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