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出现在御前会议大厅里的时候,聚众坐在会议圆桌一侧的主战派当中立刻传来讥讽之声:“肖大人看起来精神不错呀!听闻您昨晚在红灯区流连到深夜,想不到今早竟然一点困倦之意都没有。”
“猛将嘛,自然哪里都是猛的!”
随即一阵哄笑震动着整个会议室。肖毫不在意的微笑着,说着无关紧要的客套话应对众军事贵族的嘲讽,同时扫了眼会议厅上首紧靠墙边的旁听席,和坐在那里的金发公主短暂的对视之后,两人一起别开了目光。
没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除了肖的养父列扎诺夫大公。
可能正因为注意到肖和公主之间的眼神交流,在接下来的会议中大公一直维持着沉默,只是在话题转向自己的时候稍作敷衍。大公的态度让隔着桌子和鹰派的军人们唇枪舌剑的文官们逐渐落了下风,终于,完全占了上风的鹰派提出了他们对本次会议的决定的期望。
“我们认为,”发言的是肖的上司,基辅军区总司令,“应该撤除肖·列扎诺夫上校朗德贝尔队指挥官的身份,以此来平息国际社会对我国的指责。”
肖不动声色的看着顶头上司,他当然不会让自己苦心经营的部队就这样被别人夺走,要改变这情况就必须要反击——只不过这反击不是由他来负责,为了这个会议,肖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等之前的耕耘开花结果。
“抱歉,诸位大人,我有些不解。”帝国公主,皇帝的妹妹约瑟芬·叶卡捷琳娜·亚历山大从旁听席上站了起来,脸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纯真少女模样,让肖不由得感叹女孩子真是善变,昨天晚上那冷艳的酷姐竟然能变得这么小家碧玉,“彼得留拉叔叔你们不是一向标榜要在国际上采取强硬姿态么,可现在你们为了一个小国的指责和控诉,就要废了刚刚取得辉煌胜利的露西亚军官的兵权,这是示弱的表现吧?这不是和你们一贯的主张相悖么?”
“公主殿下,”大概是约瑟芬那天真的表情太过逼真,肖的上司竟然赔上笑脸,以哄小孩的口吻说道,“强硬那也是要在名正言顺的情况下强硬,这次的事件我们理亏,如果列扎诺夫上校没有掳走阿斯加特的公主,我们倒还是可以将阿斯加特新皇帝的其他指责全盘否定,可现在我们否定的话,没有说服力啊!”
肖的阵营对面的那批军装贵族当中当即响起一片赞同声,可这个时候肖却想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和他的预想如出一辙。
好戏还在后头呢。
“为什么要否定呢?”约瑟芬继续装傻,她冲彼得留拉天真的眨巴着眼睛,“反过来指责阿斯加特新皇帝谋害自己的皇兄和父皇篡位不好吗?我记得彼得留拉叔叔您曾经教导我,政治上,真正的事实是怎么样从来都是最无关紧要的,所有人需要的都只是‘对自己有利’的事实。只要指责阿国新皇帝登基的路数不正,我们不就有一个绝好的借口对阿国采取极端措施了么?那不是彼得留拉叔叔你们最希望的吗?”
这个时候傻子都应该能看出来情况有点不对了,彼得留拉扫了肖一眼,他那梳理得非常整齐的山羊胡微微颤抖着。
肖咧开嘴,送给他一个人畜无害的和蔼笑容。
就像昨天晚上约瑟芬说的那样,鹰派贵族不是傻子,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肖要保护自己最佳的手段,但是肖本人是不能提对阿斯加特新皇帝反打一耙然后出兵“维持正统”的,因为他尽管是手握兵权的人,却是属于鸽派的贵族,他这样提议的话等于是在抽养父的嘴巴子,更重要的是,战争当然是对主要是军阀贵族的鹰派有利,肖要是促成了战争的爆发,今后鸽派贵族内部他也不好过。
但如果是立场基本上还算是中立的约瑟芬提,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尽管谁都能看出来这背后有什么猫腻,但政治这东西就是这样,立场比事实更重要。
约瑟芬刚说完,一直在看两派重臣互相斗嘴皮的皇帝也开口了。
“朕也觉得惩罚肖爱卿比较不妥。”看来皇帝还是很喜欢肖的,开口就直接表示了支持,所以肖也摆出感激的表情对皇帝微微点头致谢。
“但是,”这时候,比肖的顶头上司更有威严的一老将军站了起来,鹰派领袖、露西亚三军总司令科尔尼洛夫上将站了起来,挥手示意欲言又止的彼得留拉坐下,在他身边,鹰派的二把手总参谋长邓尼金则若有所思的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隔桌相的肖,这时候上将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并不确定那位被抓来的公主殿下会不会支持我们的指责,如果没有这位公主殿下在公开场合表态,而只是由我们代为起草声明,国际社会应该不会轻易接受我们开战的理由吧?”
“我想将军您应该不用顾虑公主是否合作。”约瑟芬脸上笑容如故,她举起双手,轻拍了三下,清脆的击掌声回响在整个会议室中,会议室大门边上的侍从官当即会意,他拉开了那扇厚重的镶金大门。
阿斯加特皇室第三顺位继承人,索菲亚·阿斯加特昂首阔步走进大厅,肖的女仆长艾拉希亚和公主殿下的管家哈亚特一左一右的跟在阿斯加特公主身后。
到了这个时候隐瞒两人间的战略结盟关系是没有意义的,只要有心去查,以在座各位贵族的势力不难查出来肖光顾的窑子是谁的产业。所以肖干脆就亮牌了,有了成功拉拢约瑟芬公主这个功绩在,鸽派的贵族应该也不会对肖为鹰派创造了增强实力的机会有多少怨言——两边的实力都增强了,那就等于两边都没增强。
何况现在肖还反将了鹰派一军。
索菲亚一进入大厅,就毕恭毕敬的向坐在会议桌最上首席位上的露西亚皇帝行了最正式的跪拜礼,她以庄重的语调高声说道:“吾为奥丁·阿斯加特之女,阿斯加特第三皇位继承人,索菲亚·阿斯加特,吾在此恳请我亲爱的堂兄,伟大露西亚帝国的统治者,列夫·达维多维奇·亚历山大四世大帝,惩戒我那离经叛道多行不义的二皇兄,维持阿斯加特皇室之正统。”
一大堆头衔和文绉绉的语句这么一丢,那啥的感觉立刻就出来了,露西亚的皇帝大概其是被那一串大高帽给扣晕了,看起来相当的感动。
相反站在桌子前的科尔尼洛夫脸色就相当的难看,现在的状况简直就把前一刻还在主张送还索菲亚公主然后撤消肖的军职的鹰派的脸都给打成西瓜了。
更让鹰派贵族们难堪的是,一直没吱声的列扎诺夫大公忽然开口了。
“现在这情况,就连一向主张和为贵的老朽,都不得不暂且放下自己的主张了呐!”
意思就是“我们鸽派好无奈,让你们拿到了那么好的开战借口”。
一瞬间肖以为科尔尼洛夫会冲上去咬自己的养父,可老将军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大概是冷静下来后仔细一琢磨,发现其实他们也没啥损失的缘故,老奸巨猾的老将脸上的表情变得忒快!眨眼间他就已经摆出一副在严肃不过的军人脸,脚跟一并对皇帝说道:“露西亚军队随时听候陛下的调遣。”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当天中午露西亚就发表了公告,当天晚上,“被哥哥追杀所以逃亡露西亚”的阿斯加特公主索菲亚就在露西亚外交部组织的外交使节鸡尾酒会上,痛陈二哥的不义行径,指责他不顾露西亚军“善意的警告”继续炮击皇宫,炸死了她的父皇和大哥,称她是见势不妙才恳请露西亚军指挥官带她逃离,到露西亚寻求政治庇护。
三天后,露西亚军队总动员,索菲亚被任命为讨逆军总司令,在露西亚和阿斯加特边境上留下了一张相当帅气的戎装照片。
一周后,露西亚对阿斯加特宣战,早已聚集在露阿边境的露西亚军队越过了自古以来的友好邻邦的国境线。
***
虽然开战了,但是这和肖没什么关系,他已经因为瓦尔哈拉侵攻而获益颇多,鹰派是断然不可能让他继续加入到战争中,和己方派系整枪战功。
而且鹰派想要借此证明,他们所持有的军事思想才是正统的、有效的,肖的那一套不过是邪门歪道。
因此肖在战事爆发后,反而带着部队和妻子回到了在基辅附近的城堡。
丽萝的肚子越来越大,把耳朵贴在上面,可以非常清晰的听到里面小家伙闹腾的响动,每当肖这样做,苏就一定会凑上来,一起贴着肚皮听个不停。
每每这个时候,肖总会一本正经的教训小姑娘:“苏要当姐姐了,到时候就不能老撒娇了哦!”
其实苏不撒娇的话,肖自己反而会比较遗憾才对。
除了妻子临产的时刻越来越近,肖的生活还发生了其他一些变化。
御前会议上肖和约瑟芬公主联袂反击鹰派的事情早就传了出来,加上那会议之后皇帝“论功行赏”把肖给提拔成了准将,这位一年前还被人当做大公的政治工具的养子的身价继续水涨船高,他的二房婚约也就成了超抢手的东西。
各路贵族小姐到访肖的城堡的次数直线上升,甚至有些领地在露西亚那广阔却荒凉的东方领土上的贵族不惜在基辅城内购买住宅,把准备给肖的女儿直接安顿进去,隔三差五就邀请肖去茶会啊舞会啊或者直接登门拜访。
用一向YD的旁白的话来描述此时的状况,那就是“贵族的小姐们简直就像菜市场里的大白菜一样摆在你面前任你选择,看上哪个的屁股上去插就对了”。
但是就算是异界,物以稀为贵这道理也是不变的,任何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这回肖也摆起了大架子,尽管那些小姐里颇有几个看着顺眼身材也好性格貌似也不错的上等货色,可肖就是不表态。
在御前会议结束后,肖的养父就专门给他提了醒,告诉他露西亚的公主是不可能做二房的,就算公主本人愿意,这也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要肖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肖也清楚约瑟芬不会能成为二老婆,不表态也绝对不是准备对皇帝的妹妹图谋不轨,只不过他此时眼界也高了,打算选个对自己势力发展比较有利的女孩。可外界对肖的沉默的解读显然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搞得就连大公都打电话来催促肖赶快决定以平息外界的风言风语。
而且像现在这样,整天有漂亮女孩来献殷勤倒追,不也是一种享受么。
在尽情享受私生活的同时,肖的部队的训练和补充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中。为了填补在瓦尔哈拉行动中损失的兵员,肖在获得皇帝的恩准之后公开向露西亚全军招募志愿者,并且公开宣称考核措施设置得非常严格,结果还是有大批的应征者踏破了肖城堡的门槛。
除此之外,皇帝又给肖拨了一个连的电气骑士——还是从御林军中拨出来的,看来皇室的财政真的困难到一定地步了。
新部队的加入,终于让肖下定决心,将二房的婚约给一位财气可以和列扎诺夫家比肩的大商人的女儿,那商人想要贵族头衔都想疯了,彩礼什么的自然是少不了的,今后分担肖的军队的维持开支什么的当然也不成问题。
可就在肖准备和那商人的女儿的订婚仪式即将举行的那个清晨,意料之外的访客造访了肖的城堡。
接到空中管制的报告后立刻从准备举行典礼的会场赶到城堡停机坪的肖仰头看着正在降落的那艘飞空艇上的双头鹰标志,不由得苦笑起来。
那艘飞空艇上的双头鹰并非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纯鹰徽,一支带刺的黑色玫瑰被老鹰牢牢的抓在爪子里。
真会挑时间啊,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