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知道,这段时期,薛宜昌在日本的业务才刚刚开始,他还没有在日本获得足够的利益和发展,谁承想,在几年之后薛宜昌所创立的地下帝国是多么的庞大,就连艾栀芳都无力控制他在日本的疯狂扩张。
这都是后话,且说这一刻,张丽冲向电梯间,却发现电梯正在向上移动,她无法确定是不是有人在向她所居住的十一层赶来,更难以料想,如果是冲她来的,那是不是薛宜昌派来的人,甚至是薛宜昌本人,所以她犹豫了一下,直接奔向楼梯,并顺着楼梯向楼下跑去。
楼梯过道的灯光很幽暗,张丽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着,显得孤独而紧迫,当她跑到九层的时候,听到了电梯开门的声音,她判断不出这声音是来自十一层还是其它层,但她本能地停下了脚步,静静地聆听。可是那个电梯间自动门的声音很奇怪,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咣当咣当地响个不停。而与此同时,楼下又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那声音像有人穿着一双沉重的皮靴子,稳健而缓慢。或许是此时张丽的心情过于紧张,她对所有的声音都非常敏感,哪怕是自己的后背靠在墙壁上蹭出的动静都那么令自己恐惧。
她还没有走到六层,所以六层以下的声控灯光还没有点燃,但她可以从楼梯夹缝中看到楼下的灯光在一盏盏向上引燃,先是一层的灯光,不一会,随着那沉重的脚步声的临近,二层、三层、四层的灯光也在陆续燃亮。楼上电梯的门还在咣当咣当地响着,张丽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她在声控灯光已经熄灭的情况下,从九层悄悄退回到十一层。当她侧身偷看电梯间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那电梯间的门被一条腿卡住了,而电梯间里显然有个仰面在地的人。
看那条腿,张丽可以猜想这个人应该是先前在她家门口看门的壮汉,她的呼吸变得局促起来,现在唯一可以逃脱的方向就是楼上,或是敲开邻居的门寻求帮助,可张丽心里非常清楚,她的邻居对她并不十分友好,而且在暴力犯罪面前,她所设想的求助举动并不能拯救自己,反而会给他人造成麻烦。所以她决定继续向楼上轻挪脚步。
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还在缓缓逼近,张丽甚至可以看到十层的楼梯墙壁上的一个庞大的身影,是一个男人,似乎戴着一顶礼帽。这个男人又向上蹬了几步,他的脚步声点亮了十一层的灯光,灯光虽然昏暗,还是将贴墙而立的张丽照亮了。但她相信,这个人还看不到她。
“不用躲,我是来救你离开这里的。”这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说的中文很流利:“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薛宜昌是什么样的人,更知道他来日本的目的是什么。请相信我,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东京。”
张丽近乎崩溃,她被今天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搞得异常晕眩,现在竟被这个具有磁性的男性的声音击垮,她顺着墙壁蹲了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夺眶而出。
这个男人就是“表哥”,他快步冲上楼来,蹲下身对张丽说:“除了我,没有人可以相信,虽然你不认识我,但只有我能将你带离这里。你要报警吗?你在日本的身份还合法吗?你要去找伊藤吗?他就是安排软禁你的人。”
张丽抬头看着这个自称“表哥”的人,他身材魁梧高大,头戴一顶窄沿的草编黑色礼帽,显得帅气十足,刚毅的面孔看上去很值得信赖。张丽对这个陌生的人不知所措,她定了定神问道:“你是中国人?”
“是的,具体情况我会在路上告诉你,现在我要说,你目前很危险,唯一的出路就是立刻跟我走!”
张丽已经完全失去了安全的依靠,她不知道该相信谁,来日本这么久,一直生活在一种莫名的阴霾下,她自从踏上日本的土地,就知道自己属于非法身份,随时都会被遣送回国,或许这才是唯一的安全去向,但她不甘心,她希望能找到自己的恋人,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
她被薛宜昌掐着脖子推到墙上的时候,就知道顺从薛宜昌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当时她最想见到的人是伊藤先生,但后来发现伊藤也不可靠。现在这个“表哥”的出现,令他感到无路可逃,“那个倒在电梯间里的人是这个‘表哥’害死的吗?”张丽这样想,她觉得非常紧张。
“表哥”非常友善地将右手递了过来,却命令道:“跟我走,再不走那个电梯间里的人就会醒过来了,我用乙醚麻醉了他。”
张丽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擦了一把泪水说:“好吧,我跟你走。”
“表哥”带着张丽沿着楼梯向下跑去,不一会就冲出了楼门。他们绕过灌木、翻过一道将公路与居民区隔离开的矮墙,跑到了公路上,那里停着一辆送货用的小卡车。“表哥”示意张丽绕过车头坐进驾驶舱副座,然后自己直接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舱。他发动汽车,待张丽坐稳并系好安全带后,他加大油门迅速向东驶去。
张丽带着我们换了几趟车,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在一个叫西台驿的地方下了车。出站后正对面的街头立着一座街头时钟,时间正好是六点一刻。路上的车并不很多,但在站前街心花园的西侧的三井住友银行门前停靠着两辆橘红色的出租车,我们顺着人行道斑马线绕过街心花园,从麦当劳拐向西,走到花园西南角的一家叫“王华”的中华料理餐厅。
这时,曹金山突然站住了,他悄声问张丽:“你的人是不是在这附近?”
“没有,我没有通知她们过来,但我告诉过她们我今天要来西台的王华餐厅,怎么了?”
“我觉得有人注意咱们。”曹金山说。
“谁?”我警觉地环视四周。
银行还没有开门,银行门前的出租车很难拉到乘客。街心花园的西北角有一间公共厕所,门前有个戴着眼镜的清洁工清扫男厕门前的地面,似乎很认真。向西望去,路边紧密地停放着很多单车,有两辆摩托车可能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停靠而支在了单车队的外面,挡住了单车的去路。一个人正在试图挪开其中一辆摩托车,好把自己的单车推出来。。。。。。
曹金山拉了我一把,说:“直觉,你相信直觉吗?”
直觉是由一些找不到与结论有什么直接的逻辑关联的细节元素整合在一起而作出的判断。曹金山今天就从空气中感到了这样的异样,他的余光在大环境中捕捉到了一些违反常理的细节,这些细节又不足以在头脑中相互形成链条,以作出逻辑清晰的判断。
走进门廊,首先见到的是一家叫DORAMA的光盘店,然后径直向里走上楼梯来到二层的王华餐厅的后门,路上曹金山问张丽:“我们与表哥约在这里见面?为什么?谁安排的?”
“是表哥安排的,其它问题表哥会回答你们的。”
这是一家规格不算太大的中式餐厅,由于来得太早还没有营业,但门是敞开的,空荡荡的餐厅里倚窗坐了三个男人,他们盯着我们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曹金山过去在公安局预审科的工作中也练就了这样的目光。
张丽似乎认识这几个人,她做手势让我们站在一旁等候,一个人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