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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114、螳螂捕蝉

泉州至漳州的江东官道中,行进着一支送亲队伍。

大户人家婚嫁,讲究的就是个排场。前边鸣锣喝道,鞭炮阵阵,后边是新娘乘的彩舆,轿两旁婢媪随行伺候,喜烛、香火的氤氲,弥漫了数百步范围,一路热热闹闹的。

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欧阳竟至,头戴红顶,蟒服珠衣,一脸地荣光焕发,且志得意满。能不高兴么?虽然没照过面,可听说此女乃泉州十全美人,形貌昳丽,且深谙商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对自己、对家族来说,无疑是一大臂助。

越靠近目的地,就越催生苏灵萱的焦虑,心惶惶的。

苏灵萱不想嫁,打死也不想,但敌不住祖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得不屈服。‘孝道’,在封建社会里是一种很有力的束缚。

至于大哥、二哥一力促成这桩联姻,他们的私心,苏灵萱明白,自己掌管着家族大、小事务,无形中削弱了他们的权力,苏府底下的人越是服气、敬重她苏灵萱,哥哥们看在眼里,就更是暗妒在心,而且日常开销、用度,由自己经掌,使他们大受限制,挥霍的快乐被遏止,如今找个‘女大当嫁’的理由,无非是想赶紧将自己嫁作他人妇,他们才好****,过他们想过的日子。

其实苏灵萱并未计较过功劳、得失,只是本着持家有道的理念,反正女孩儿始终要嫁人,家业总归还得由哥哥俩人继承,何必这么容不下我?

新娘上轿必须哭,称之为‘哭发’。苏灵萱是真心诚意的落了泪,从小聪慧的她,长大注定要用这副弱小的肩膀,担负起家族兴盛的责任,如果嫁了人,不可否认祖母也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好归宿,二来,自己不用再理会什么家族使命,不必操心那两位无行的哥哥,算是解脱了,然而糟糕的是嫁不对人,你说可不可恼?!

‘丈夫’是欧阳竟至,家世显赫,貌似品性也不错,可为良人,但苏灵萱咋想都不称心,女孩儿嘛,都有几分憧憬,苏灵萱理想中的男人,应该要有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机,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这才能配得上自己.......

那......楚峰算不算?

......甭管算不算吧,反正姑娘我就不爱嫁那欧阳竟至。

苏灵萱气闷地隔轿问:“秋荷,前面是什么地方?”

秋荷回道:“回小姐,前边是龙溪,过了就是漳州府。”

这就要到达漳州府城,楚峰应允的诺言,到底会不会实现?若来了,他又会怎么做?讲道理?耍手段?貌似两家婚姻,他也没什么立场插手,要是不来,自己也只能生受了这段婚姻,日子将在以泪洗脸中度过......

唉,真个急死人了!

“什么人!”

前方传来吵闹的争执声,苏灵萱心头没来由地小鹿乱撞,急不可待小掀轿帘,偷偷往外观望。

看见了,官道中央,一名灰衣骑士跨马横刀,硬生生截住送亲队伍的去路,最令人心惊的是他脸上蒙有纱巾,分明是作盗匪打扮,而男子的体态、神韵,苏灵萱至今犹不能忘,是的,正是那挨千刀的楚峰!

他果然来了......

开路的家仆声色俱厉喝叱:“来者是谁,可瞧仔细这是欧阳家的队伍?!”

欧阳家在漳州赫赫有名,谁人不晓,欧阳家世代经营海上贸易,多至东南亚、印度支那半岛及琉球,最远到过南非好望角,月港(今龙海市海澄镇)起码有其家族三分之二资产,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不过分。漳州境内,欧阳家黑白两道通吃,官儿见着也得礼让三分,小小毛贼,不知死字怎么写吗?

楚峰不咸不淡道:“瞧清楚了。”

轻轻巧巧的回答,让众一直趾高气昂的家仆,倍感受伤,但这男子明明是单枪独马,却隐隐散出千军万马的悍气,让他们不敢造次。“阁下若没别的事情,速速让开!否则休怪咱们的刀子不讲情面!”

“有事。”

“什么?”

“抢亲。”

“啊!抢......”

送亲队伍从上至下,人人惊呼,还真有在太岁头上动土的。高头大马之上的欧阳竟至,帅气的脸孔立即扭曲,什么不好抢,竟敢抢我老婆?!是可忍,孰不可忍,欧阳竟至火冒三丈的嚷道:“岂有此理!杀!杀了他!!”

众家丁持着已方有上百人,而对方只有一人,当下轰然称是,一窝蜂张胆冲上去。

突然,一阵乒乒乓乓蹦炒豆子的声音,由四面八方传出,家丁们当即应声倒地,一忽儿便减员近半。

“哇!”送亲队伍顿时慌作一团,这年头盗贼不单谋财,还喜欢害命,谁不惧怕。吹鼓手丢了喇叭,脚底抹油,丫鬟老嬷尖叫四散,连主子也顾不上了。

欧阳竟至吓得跌落马来,身旁扈从慌忙护卫。

“少爷,他们有火绳枪!”

“救我娘子......”

“管不了许多了少爷,先走吧。”

劈里啪啦,又是一通排枪,五十多名赶不及后撤的家丁,又躺下一半,甚至伤及几名逃晕了头的司仪、傧相。

接着,灌木中的楚庄老营百多名亲卫,从尚未消散的硝烟中现出身影,前排长刀,后排火绳枪,分四个方向团团围住送亲队伍,走得慢的人,被驱回原地。领头徐芳暴喝道:“所有人站定,骚乱者格杀勿论!”

话里的意思,这事显然是有商量的,不用死就好,送亲者噤若寒蝉,不敢再动弹。

欧阳竟至鼻青脸肿,一半是摔的,一半是被扈从压伤的,要说大家族的子嗣,倒有那么几分胆色,一瘸一拐走到队伍前头,抱拳道:“好汉,今天是我欧阳竟至的大喜之日,希望诸位包涵则个,要多少银子,我悉数奉上,权当拜个码头,交个朋友,只望好汉别累及家眷。”

这人还知道关心自己娘子,也算是条汉子。

楚峰没有答复,径直走向花轿,欧阳竟至急了,可惜他被亲卫架住,一步也挪不过去。

楚峰大咧咧掀开轿帘子......

叮~,就觉光耀夺目,满眼的红。

苏灵萱的红头盖,已经遗落轿中,现出她那副天生丽质的花容,此时明眸正怜怯顾盼,素素的纤手紧张揪着自己的红袍,桃腮那抹殷红,也不知是胭脂、激亢、还是因为那身大红喜袍的耀染之色,端的是秋水芙蓉、生香解语。

都说穿上婚纱的女人最美,楚峰深以为然。

苏灵萱不堪注视,羞答答别过螓首。“......呆子,可以走了么?”原本以为楚峰会想个宛转点的方法,让自己摆脱这场婚姻,没想楚峰办事这么干脆,直接抢人了事,不过......这似乎也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

“呃。”楚峰老脸破天荒红了红,复又盖下轿帘。“来啊,抬走!”

“不不!你们不能这么做啊!”欧阳竟至哭丧着脸,一面挣扎着要闯过去。老婆被抢,传出去他欧阳家的面子往哪搁?!

梆!

下一刻,欧阳竟至被砸晕在地,身旁扈从屁也不敢放一个,现在只管保住自己小命要紧。

亲卫们嘻嘻哈哈抬起花轿,正要离去,忽然远处呯嘭几声枪响,所有人又是一惊。

楚峰眉头一牵,紧蹙起来,那正是自己的外围警戒圈。

“不好,有官兵!”远远的前方,老营卫送来警讯。

送亲者听闻,脸色皆苦,其实这年头的匪盗,只掳掠东西,多半不会伤害平民,官兵一掺合进来,可就不同了,若匪盗恼怒,大肆杀掠咋办?而且官兵什么德性,世人皆知,美其名曰将人‘救’出来,怕不又要进行一番敲诈、剥削,大伙若不付一笔‘辛苦费’,别指望从军营中平安回家,这......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楚峰气定神闲看看四周,身旁就是一处山坡,勉强可守,当即下令:“上山岭。”

老营不愧是老营,纪律和默契非同一般,开路的、断后的井然有序,片刻间便全撤上了山岭,令尾随而至的明军,一点便宜也捞不着。

泉州、漳州,遗留有许多当年抗倭的卫所、兵堡、营寨,至今仍在使用,此时楚峰等人,正处于漳泉边界。

这里是漳州卫、中左所、高浦所三面包围的中心地带,选择在此抢人,也是无奈的事,毕竟泉州明里暗里都已属于郑芝龙的势力范围,楚峰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在泉州腹地行劫,破坏彼此之间的协议。

接着,官兵蜂拥而至,乍一看去,漫山遍野,人数足有三千多,不一会儿,便将小山包团团围死。

楚峰不自觉蹙起了剑眉,这次自家仅带来了老营和亲卫共150人,来时还在想,人少不好办事,人多引人注目,只能用百来军士,扮作土匪而来,可如今......小山包只有二十多来米落差,杂草丛生,要命的是坡道平缓,除了坡顶一撮树林子,连半块石头也找不到,无险可守,已方明显落于下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