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鞑子赶下去!”双眼血红的徐州义军们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和冲杀城头的元军拼杀起来。
二十余日的不眠不休的连续攻城,虽然造就出一只铁一样的军队,但是也严重消耗了义军们的体力和心力,之所以还没有垮掉,只不过是对鞑子残暴的恐惧,以及对生的美好希望,当然还有元军的攻势实在拙劣罢了。
不过,义军们很快发现这次冲上来的敌人有些不同了。
“杀光这些乱民,丞相大人重重有赏!”敌人嗷嗷叫喊着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涌了上来,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中吐着血腥的字眼,一色的黄衣黄帽,气势惊人。
“受死吧!”双方很快就厮打在了一起。常常这边刚刺中一枪,那面就回以一刀,刀枪折断了就用木石,木石用的不顺手,就干脆用牙齿和指甲,若还是不行就干脆抱着一起从城墙上翻滚下来。
然而这样的英勇却挡不住愈来愈多的敌人,渐渐的城门上的义军逐渐被分割、被消灭。
“万岁!”看到城头上升起的黄军旗帜,元军这边想当然的以为城破在即,各个气势如虹,愈发的杀气腾腾了。
“直娘贼的,”彭大脱guang了膀子,抄起一根巨大的镔铁棒,“还有能喘气的,都跟老子把城墙都夺回来。”说着一马当先的沿着城墙梯扑了上去。一根棍子抡起来,不是伤筋就是断骨,可谓所向披靡。
受彭大的激励,义军们也集聚成团,粗粗的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忍着疼痛,反击上了去,顿时沿着城墙一线举目望去到处是两两倒毙在去一起的尸首和捉对厮杀的身影。
看到彭大像疯虎一样左突右挡的,周边的元军纷纷四散,而后续的义军也逐渐站稳了脚跟,当下就有元军百户一级的官员命令下去,“快,弓箭手,射死那个大个子。”瞬间四五只箭向彭大扑来,彭大一连格开几只,但架不住敌人的弓箭愈来愈密。
终于有一支箭刁专的射中了彭大的手腕,彭大顿时手一麻,铁棍无力的颓了下来。接着狂喜的元军一时间淹没了彭大。
“父亲!”彭大的儿子彭早住眼角崩裂,当下迎面就是一刀劈死了挡在眼前的敌人,接下来就势一滚,站起来再是一横从背后砍倒一个黄军,然后转身就掩到彭大的面前,“狗汉奸们,老子跟你们拼了!”
有了彭早住这一缓,后面的义军也纷纷杀到,这才把浑身是血的彭大拖了下去。
“大帅,这次咱们上鞑子当了。”一连二十几日的攻城,鞑子都一个劲的向义军最强的地方使蛮力,这使得包括芝麻李和赵君用在内的所有人都为之麻痹。
突然间在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的强敌和眼前半死不活的彭大却仿佛一瓢冷水一样浇醒了他们,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在和一个强大的帝国在作对,虽然这个帝国已经千疮百孔了,但是显然现在这个帝国还没有到土崩瓦解的时刻。
“现在东西两面的城墙已经都失守了,为今之计,只能先行突围了。”赵君用以颤抖的声音提出了自己最后的建议。“这么些天了,鞑子肯定知道咱们把四面的城门都堵了,只要咱们扒开城墙,肯定能打鞑子一个措手不及的。”
“那北面的兄弟和城里的百姓?”所谓慈不掌兵,此刻芝麻李却显得有些优柔寡断。
“北面的兄弟怕是凶多吉少了。”是的,即便能撤下来,两面包夹的敌人也到位了,“至于百姓,能带走几个是几个吧。”赵君用有些急切了,“只要咱们能冲散南面的鞑子,老百姓还是有机会逃出去的,若是咱们也都完蛋了,他们也脱不了鞑子的毒手!”
“也罢,”芝麻李痛苦的做出了抉择,“军师,你带着彭大先撤,我来断后!”
“大帅!”赵君用热泪盈眶,在如此情况下断后,接果自是不用多说了。
“徐州起事以我芝麻李为首,我不死鞑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到了这个时候,李二的头脑分外的清晰,“快,趁现在北面还在抵抗,带着彭大他们走,只要你们活下来,咱们徐州义军的火种就还在。不要替我收敛,记得多杀些鞑子替我报仇就是了。快走!”
李二,邳州人,曾以家中仅有的半仓芝麻救济难民而被江湖上尊称为芝麻李,他从来不自认自己是英雄,但是他做了许多英雄都没有做到的事。北胡暴元至正十二年八月二十三日已时,芝麻李力战被擒,但是他宁死不屈,在打断了四肢的情况下依旧在脱脱帐中破口大骂,最后笑着遇害在营前••••••
“莫要走了逆贼赵君用和彭大!”掩映着徐州城里的火光,四散的鞑子和汉奸骑兵们耀武扬威的大索四野,当然更重要的任务是顺道劫掠,这才是脱脱丞相给他们的最好奖赏,至于这样能不能抓到徐州余孽,他们其实并不在乎。
“站住。”惊魂落魄的徐州众人,利用鞑子的大意突出了包围圈,在夺命狂奔了整整一夜之后,却没有想到在淮河边上被人堵住了。“徐州的好汉们,不用再跑了。”
“汝是汉奸?”赵君用平喘了好一阵子,这才打马上前,“欲取我等首级去取悦鞑子吗?”他怒目圆睁,但又外强中干的质问道,整整一天水米不进又狂跑了一天,众人早就人困马疲了,面对好整以待的敌人,赵君用只能以大义相责。
“汉奸,我们可不是。”别看现在方明笑嘻嘻的,其实也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只是请教一下,徐州赵军师可曾逃出来了?”
“啊,在下就是赵君用。”赵某人一个错愕,他没有想到对面的人是专门寻他的,看这样子,已经问过几起散兵溃勇了。“不知对面的好汉有何见教。”
“原来阁下就是赵军师。”方明手上抱拳一礼,“失敬、失敬。”
口中说着,方明双腿微微用力,驱着战马独自向赵君用走来,“在下兄弟对军师和李元帅的举义反元,深感佩服。”话说间,两人已是非常接近了,方明作势要翻身下马,口中还大声的说道,“在下是天地会河南堂香主方明,奉总舵之令,请先生的人头回去!”
天地会、人头,等徐州方面把这些词连贯起来的时候,方明已经夹手将赵君用从地上拽了上马,一柄雪亮的匕首直接横在赵君用的脖子上。
“放了军师!”徐州众人耸动起来,一个个握紧兵刃就要搏命。
“不要冲动,”方明压了压手中的匕首,“赵军师,让你的人后退。”也不待赵君用回话,方明自顾自的对着徐州残军说着,“看看四周,兄弟手下可是留着情呢?”
徐州众人这才发现,二十余个骑马的汉子手中或持弓箭或擎斧钺,看似已经准备好要做过一场了,而自己这边却是丧家之犬,其结果可想而知。
“虽然在下非常敬赏诸位反抗鞑子的勇气,但是在下也是受命于人。”方明继续压制着赵君用的挣扎,“诸位都可以走好,但是赵军师,在下要带走他的人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虽然面对着方明的威胁,但是彭早住依旧义愤填膺的责问着方明,“为鞑子残杀反元的义士,难道就不怕为祖宗蒙羞。”
“哈哈、哈哈!”方明放声大笑,虽然他笑得很勉强,很辛酸,但这是在场的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知道,“老子不是为鞑子干脏活的,”笑罢方明突然脸色狰狞,大声怒吼着,“告诉尔等,老子将来自是光宗耀祖的,至于你们,光有口舌又杀不了胡虏的。”
“好了,现在数到三,你们立即离开,否则格杀勿论了。”看到方明这里有些神经不正常的趋势,沈三立刻接管了指挥权,“一、二••••••”
但是对面的人却一动不动。
“赵军师,你也不想徐州的火种都葬送在这里吧?鞑子可是快要追上来了。”方明突然俯身贴着赵君用的耳朵说着,语气里有说不出的焦急,于此同时方明略略松开了赵君用喉间的匕首
“你们!”赵君用这半天早就听明白了,原来给这帮人的任务就是针对自己一个人的,现在就该决定是不是应该用这么多人来替自己陪葬了。
“勿要管我,快走!”可能是芝麻李的壮举感染了赵君用,他思前想后终于做出了最艰难的决定,“去濠州、去庐州,把徐州的火种延续下去!”
“军师!”对面的人都痛叫起来,就连方明这方也有人垂下了手中的武器。
“快走,难道你们想让副帅死在这吗!”赵君用发出了吼叫。
“走!”彭早住含着泪,恭恭敬敬的给赵君用磕了个头,这才抬起父亲,沿着方明这方留出的通道快速的奔向淮河。直到跑到四周再也看不到方明的人了,徐州众人这才转身回望刚才走过的地方。
“天地会、方明,此仇不报,我徐州上下誓不为人!”众人以头抢地、以手捶地,发出了最毒的誓言,但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以他们的力量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诺言。
“把酒袋拿上来。”看着徐州众人的背影,方明松开了赵君用,并将匕首掷于其身旁,神情落寞的说着,“请先生满饮之后自行上路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明知必死,赵君用却想做个明白鬼,原因很简单,方明的举动不像是做作,但是这天地会的行动也太诡秘了吧。
“我们是天地会的。”除了这句其他是无可奉告的。
“好,”赵君用拾起匕首,对准了脖子,“你们不肯说,我也无法强迫你们,不过,希望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说!”方明寒着脸回答着。
“多杀几个鞑子,就算给我做个祭奠吧。”
看着赵君用一双似水一样深沉的眸子,方明重重的点了点头,于是赵君用顺手一送,锋利的匕首轻而易举的刺透了脖项,血顿时激了出来,不到片刻,赵君用的眼神就涣散了,随即直愣愣的倒在地上。
“香主,他死了。”沈三下马确认了赵君用①的死亡。
“直娘贼的!”方明高举马鞭向天怒吼着,半天才丢下一句,“沈三取下的头颅送回总舵销案,记住尸首埋妥当了,等下我要回来祭奠的。剩下的人,是汉子的跟我去杀鞑子去!”
“杀鞑子去!”周围的会众早就群情激奋了,大家高举着兵器,跟着方明怒吼着,随即一行人又向徐州折去!
注:
①:真实历史上的赵君用除了在徐州表现出一个汉人英雄的品质外,其他的时候更多象一个小人,他逼死彭大父子、赶走郭子兴,暗杀毛贵,充分表明在他眼里反元只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出路,当然这也是农民起义者的通病,只不过即便是朱元璋也没有他表现的那么赤裸裸。不过这里是架空小说,所以考据派勿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