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丁香后来怎样了呢?”苏夜还没从故事里回过神,忽然听见清明的声音。
驼背老婆婆混浊的双眼忽然眯成一条缝,只有两只瞳仁透出奇异的光。她的声音也低了三分,说:“后来,她看到了一口井,就是那口旁边有一棵桃树的井,因为见不到新郎,她竟然投井自尽了。”
“那个书生就此消失了么?这些又和丁香里的来历有什么关系呢?”静宜问道。
丁老太看静宜一眼,似乎在赞赏她问的好。“后来,”她低声续道,“上官府附近就此繁盛起来,人口越来越多,许多年后竟然发展成了一个村庄。”
书生消失了,丁香也自尽了,怎么反而人丁兴旺起来?苏夜还没问,老婆婆又道:“有人说,是丁香死后与那个书生结婚,因此繁衍了许多后代,而那个书生,原本就是一个鬼魂,所以丁香只有死后才能与他成亲!”
鬼娶亲?苏夜的心猛跳一下,没想到这个故事比婴宁的还要诡异。老婆婆讲完故事,颤巍巍地想要起身回去,清明上前扶住她,低声问道:“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老婆婆停住脚步,长叹一声,说:“因为我也姓丁,是丁香的族亲。你们到了那里,千万别忘了在那口井边为我的祖先烧些纸钱!”
婴宁的后代还只是人与鬼的产物,丁香的后人就成了鬼与鬼的结晶了,苏夜想,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静宜与薛晴正在收拾行装,准备下午就动身前往丁香里。清明坐在苏夜小时候的旧书桌前,埋头疾书,似乎是在写日记。苏夜在心中默想老婆婆讲的故事,上官府,丁香,鬼书生,鬼魂的后裔会是什么样子呢?
大门忽然咿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人走进来。是苏夜借被子的那家主人。苏夜连忙迎了上去。看见两个女生正在拾掇东西,他似乎有些不解,说:“你们这又是要去什么地方?”苏夜请他坐下,递了一杯热水,说:“去丁香里。”
“丁香里?!”老伯险些喊出声来,手里的水也洒了一地。静宜与薛晴吓一跳,转过头看着他。老伯有些尴尬,拉着苏夜出去,低声说:“你怎么能带他们去那种地方?”苏夜说:“怎么了?”老伯的表情怪异,说:“那是一个被诅咒的村子,不祥之地,前些年那个村子流行瘟疫,全村人都死光了!没有人敢到那里去!”接着仿佛回忆当时的情景,续道:“最近又有一个白衣幽灵在丁香里四处游荡,你们绝对不能去那里!”
看老伯的表情,像是曾经亲眼看见过。苏夜想起静宜家里所谓的白衣幽灵,问道:“白衣幽灵?她长什么样子?”老伯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提这么一个问题,说:“我哪里知道,总之你们一定不要去,前一段有两个大学生去过丁香里,听说回去以后全都死了!”
两个大学生,难道是文静与韩宁?苏夜从背包里取出两人的照片,说:“是他们两个么?”老伯像甄别假钞一样看了好一会儿,说:“对对,你怎么会有他们的照片,就是他们两个!”
苏夜没有解释,安慰老伯道:“没事,我们只是有点好奇而已。”老伯拍拍他的肩膀,叮嘱道:“记得一定不要去那里,今晚回家吃饭。”说完就一个人回去了。
苏夜转过身,看见清明、静宜、薛晴,三个人正在门口站成一排盯着他,忙说:“没事,老伯刚和我聊家常呢。”薛晴笑道:“有那样拉家常的么?快说,他都告诉了你什么?”苏夜严肃道:“韩宁与文静确实去过丁香里,而且据说那里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那里的人已经全都死了。”
这是已遭毁灭的那些市镇的消息。我把它告诉你。那些市镇有废墟犹在的,有荡然无存的。清明默诵着文静留下的那句话,他们的死果然和这里有莫大的关系。
黄昏,四个人出现在通往凤岭的小路上。乡村的午后暖风轻柔,蝴蝶纷飞道旁,远处的麦地翻出层层薄薄的细浪。然而四人丝毫无心流连,毕竟等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神秘而又令人恐惧的村庄,文静与韩宁还为此而丧命!
看着脚下蜿蜒通往凤岭的小径,苏夜不禁想起文静留下的那句话:那个市镇确是在一条仍然存在的道路上的。对于能考察者,此中确有许多迹象。如今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路,那么无论通往何处,也一定要走到尽头了!
也许,文静与韩宁的死因就在那里吧!
天色渐晚,暮气渐渐弥漫田野与道路,寒意也增加了几重。前面似乎是一个很陡的下坡路,也许下面就进入凤岭山谷了吧?四人的脚步明显加快,十分钟后,他们站在了下坡的路口,然而眼前却并不是入山的途径,而是一片墓地!
一片墓地挡住了前进的道路。墓地里野草疯长,松柏繁盛,一个个绵延重叠的坟墓隐藏其间。夕阳浮在墓地最远处的边缘上,仿佛正在缓缓下陷。晚风轻吹,封土前的纸灰飞舞空中,纷纷扬扬,落在四人的身上。
一瞬间苏夜忆起了那个旧梦,梦中有上官小舞,墓地,白色眼睛的红衣女子……一切似乎与现实完美地对接在一起。自己儿时确实曾经去过丁香里,见过那个神秘而隐蔽的上官府,是小舞将自己送回家的。如果眼前的一切不是真实的,那就是自己又重新走入了梦境。苏夜使劲捏一下自己的脸,能够感觉到痛,并不是在做梦。
墓地里野草过人,也没有别人踩过的痕迹,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到过这里。苏夜握着薛晴的手,静宜也紧紧跟在清明的后面,四人轻手轻脚,生怕惊醒了地下安眠的人们。忽然,一个清脆的断裂声从脚下传来,薛晴慌忙躲到苏夜的怀里;前面静宜转回头,冲苏夜抱歉地笑笑,原来是她踩断了一根枯树枝。
静宜正要向前走,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刚才回头的瞬间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名字,是谁的名字?静宜停下脚步,拨开身边密集的野草,一个墓碑从中显露出来。淡淡的月光照在青色的碑体,上面浅浅的刻着七个大字:弟上官清明之墓。静宜俯下身去,看见碑的左下角还有一行小字:上官小舞一九九一年立。
静宜转过头,清明正立在她的背后,看着那个墓碑。这个人的名字与自己完全相同,只是复姓上官而已。可是清明总觉得那上面写着的就是自己的名字,“上官清明……上官清明……”仿佛有一个声音正在墓地里轻声地召唤他。清明的身体开始颤抖,他捂住耳朵,然而声音依然是那么清晰,因为它根本不是从坟墓里传出,而是来自他的心里!
看见清明发生异常,苏夜慌忙上前扶住他,问道:“你怎么了?”清明深吸一口凉气,渐渐地恢复了镇定,说:“这个坟墓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它在说话,它想要出来!”
一句话说得静宜与薛晴全身直冒冷汗,差点晕倒在地。薛晴结巴道:“难道,里……里面有鬼么?”清明从背包里取出一只小型铁铲,笑道:“不是有鬼,也许里面是另外一个清明吧。”静宜轻声说:“哥,你想要掘墓吗?”清明点点头。静宜转头看苏夜,想要他劝劝清明,谁知苏夜也从包里翻出一只铁铲,在静宜面前晃晃,说:“这个就是大名鼎鼎的洛阳铲,今晚我们就做一次盗墓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