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因为有事,没能更新……)
墓碑的最下面分别用阿拉伯语与汉语刻着一句话:他问复活日在什么时候。当眼目昏花,月亮昏暗,日月相合的时候。旁边是细细的三个数字,75:6-9。75应该是婴宁的寿命,至于6和9好像没有什么意义。苏夜***着那句话的刻痕问老人:“这是什么意思?”穆斯林老人神情虔诚地说:“那是真主说过的话。”
复活?穆斯林是相信复活日的,难道韩宁的那句“他复活了”说的是婴宁?苏夜想,在地下沉睡三百多年的婴宁从坟墓里爬出来杀死了韩宁?
苏夜自己摇摇头,又问道:“婴宁好像活得岁数挺大的么?”
老人走到墓碑边,***着碑体深情道:“是啊,活了75岁。我的祖先已经在这里埋葬三百多年啦。”苏夜奇道:“您的祖先?”老人微笑说:“婴宁就是我的先祖。下面埋葬的就是婴宁和她丈夫上官凤岭的头颅。”苏夜想,这么说婴宁后来又改嫁他人了,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又怎么能称为忠贞痴绝呢?
穆斯林老人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婴宁并未再嫁,只是当时传说她的丈夫英灵不散,婴宁最终与他成婚,于是才传下我们这一支上官氏来。距今已经有几百年历史啦。”
与鬼魂成亲?苏夜吃了一惊,那眼前的老人到底是人是鬼?老人看苏夜震惊的表情,笑道:“那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那么多年了,谁能辨别真伪呢。如果我是一个鬼魂,又怎么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呢。”说完步履蹒跚地向着公墓出口走去。
故事的开头是《琵琶行》的格调,后来却一至惨烈如斯,苏夜呆在墓碑前想,自古红颜多薄命,婴宁命虽不薄,命运却又何其薄呢?苏夜向公墓南边望去,矗立的高楼截断了他的视线,只能看见一个个关闭的窗口。
4月13日上午11点,格雅迈清真寺附近的“小樱首饰店”里,两个女孩正在相互为对方戴着项链。一个女孩为对方戴好后,笑道:“小晴,才不过几天不见你真是越发标致了。”薛晴拧她一把,笑说:“标致什么啊,再标致还能有你小樱漂亮吗?”小樱也笑笑,坐下来对着镜子开始自我欣赏。薛晴指着她说:“看看,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哎呀,真是的。”她转头将首饰店扫视一圈说:“小樱,爷爷今天怎么不在店里?”
小樱放下镜子,淡淡说:“爷爷今天去格雅迈公墓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就会回来的。”说着又打开一个首饰盒,从里面掂出一条亮晶晶的紫玉手链,说:“小晴,你戴上这个绝对好看。对了,我今天见到你的那位苏夜了,他也去格雅迈公墓了。哈,小晴的眼光还真不错呢。”薛晴接过手链说:“别管他,他就喜欢往那种地方钻。什么凄凉的墓地啦,荒废的别墅啦,越是恐怖越觉得刺激。”
两个女孩正在闲聊,一个老人走进首饰店来。看见薛晴,笑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小晴也给吹来啦?”薛晴说:“不是知道爷爷和小樱今天从外地回来,特地来看你们嘛。对了,前一段爷爷和小樱去了什么地方了?”
老人在椅子上坐下来,用老年人特有的长语调说:“前些日子嘛,不就是清明节嘛,下乡为祖宗扫墓去啦。”薛晴“哦”了一声,说:“刚才爷爷在公墓见到的那个男生现在已经回去了么?”老人好像知道那是薛晴的男朋友,说:“回去啦,一个挺不错的小伙啊。”
薛晴心里像吃了蜜似的,口上却说:“哪有爷爷说的那么好。”又抬腕看看表说:“他为什么去格雅迈公墓啊?”老人莞尔一笑:“他好像说自己是因为迷路到公墓去的,是有些马虎啊,哈。”薛晴没有说话,戴上那只紫玉手链对小樱说:“我们一起去清真寺转转吧,我好久没有去过了。”
两个人在穆斯林风格的寺庙里转半天,薛晴兴趣索然地在花园的一个葡萄藤下坐下,说:“没什么意思。”小樱坐在她旁边说:“是啊,寺庙本来就是诵经的地方。”薛晴忽然想起静宜的托付,但学校唯一的一本《古兰经》也已经被人借去,便说:“小樱,你能送我一本《古兰经》么?”小樱摇着葡萄藤面带惊奇道:“你也要追随真主了?”薛晴笑着点了点头。
小樱带薛晴回首饰店,拿一本《古兰经》送给她。薛晴说:“爷爷,小樱,我要先回去啦。”小樱送她到站牌下,看她坐的公共汽车走出好远,才恋恋不舍的回到首饰店里。
夕阳照在脉脉东流的洛河水上,清明所坐的一岸,波光粼粼如血,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红”啊。也许白居易的那首诗就是在洛河边写成的呢。晚风和煦,吹起清明柔软的头发。他已经静静地在洛水边从下午三点坐到七点十五分。水面上开始弥漫起白雾。在这条河上曾经有洛神凌波微步,翩翩起舞;也有过秦淮河一样的脂香诗艳。清明独自坐在左岸边,盯着悠悠流水,仿佛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洛甫公园里的游人渐渐少起来,远处高楼顶上的彩灯也次第亮了,倒映在洛河水的中央。清明慢慢站起来,正要乘车返回浅井路,忽然一阵笛声从公园里的葡萄藤里传来。笛声婉转悠扬,在沿河公园里渐渐传开。清明看见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孩子正立在葡萄架下,十指交换按着笛孔,长发轻扬,遮住她半边容颜。
是在洛水边练笛的女孩?清明向她缓缓走去,女孩转过头,凄楚的眼神在清明身上掠过,转身离开。是她!清明的心一阵猛跳,十年来他还从未如此情绪激动过。清明加快脚步追上去,女孩也越跑越快,总是与清明保持着一段距离。
夜色浓重,清明已经不知道自己追了多久,只是路牌在不断的变换着:浅井路,延安路,中州路,接着是高耸的九龙鼎。清明几乎已经横穿整个城市,气喘吁吁。前面的女孩却依然步履轻盈,还不断的回眸看清明一眼。她不想见到我吗?清明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如果是那样,我又何必苦苦相逼呢,一切本来就是自己的错。
女孩转进一个巷道,清明追到小巷口,站在那里看女孩的身影在长明灯的黄光里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她一定很恨我吧?清明的拳头狠狠击在身边青色的墙壁上,一只受到惊吓的鸟儿展翅飞远。清明在墙角里埋头坐下来,街道上偶尔有几个人看见他,都投以惊异的眼神,小声议论着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清明站起身,向着小巷深处走去。当他走到尽头时,墙上的长明灯忽然熄灭,眼前顿时漆黑一片,清明摸索着向前走几步,看见前面一处处排列整齐的烛光,随风飘动,好像生日聚会一样。烛光的下面照亮的是一个个幽黑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