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户郡接连数日未开门迎战,朝余军内又渐渐有了古怪的传闻。
孙莽皱着眉,问道:“你说什么?降临神师?”
“是的,将军。”传讯的士兵道,“近日里听闻澎户郡内降临了一个神师,据说神通广大、未卜先知,现在郡内几日来都在举行祭典,下一步会做什么还未知。”
孙莽一拍桌子:“他们又在搞什么鬼!”远远看去,澎户郡的城头果然扬起了各种符号古怪的旗帜,或狰狞的脸谱,或稀奇古怪的鬼图,隐约几分让人产生不安的情绪。
而神师府里的江艮一身古里古怪的道袍,刚接受完了众信徒的礼拜,一脸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瞪了眼在一边强忍了笑的江乾、江离二人,江艮撇着嘴道:“你们还笑,笑了两天了还不嫌类累么?少爷这叫公报私仇,什么神师,不是人当的!”江乾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笑意未绝:“行了,要怪只怪你自己多嘴。那句话连我都听到了,别说少爷了。”江艮苦了脸,看着沉默地站在一边的江坤,道:“坤,还是你最好,没有落井下石。”江坤看他一眼,转身即走:“少爷不是有事找么,走吧。”江艮郁闷地整了整衣服,也跟了上去。这身衣服让他一眼看起来就是个神棍,他本来纳闷江寒行走江湖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套行头,没想到居然在今天这样的境况下被他穿在了身上。
到江寒的房外,江艮心里有气,门也不敲就一把推了进去,然后看到里面的穆如是,四人都愣了神。穆如是本在帮江寒补破了袖的长衫,乍被一吓,也愣了住,好在她反应得快,忙换上了一脸的笑,指了指床上,道:“先生在睡觉呢。”看她自然的举动,如果说她对江寒无意,江乾几人打死也不信。江离不屑地撇了嘴暗骂了声“荡妇”,江乾听在耳中,但穆如是这样堂而皇之地留在男人的居所内的确于理不合,也就没开口阻止。江艮睬都不睬穆如是,径自冲了熟睡的江寒大喊道:“少爷,起床了,太阳照屁股了!”
他叫得肆无忌惮,穆如是不由掩嘴偷笑。江寒微醒,下意识地一翻身子,结果从床的边缘直接给翻了下来。那一声的动静颇大,连一直看着他的众人也被弄得唬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个个都不可抑制地捧腹大笑。
江寒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屁股,等看清楚来人,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掩饰般地轻轻干咳了两声,在穆如是的搀扶下,他不好意思地坐回了床上。穆如是对他的反应也觉得颇是好笑,要知道江寒此人大事精明小事糊涂,类似这样的事件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了。
江艮现在已经觉得有些解气,笑眯眯问道:“少爷,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江寒详怒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叫你装模作样,应该没有让人起疑吧?”江艮不以为意:“只要学习少爷平日神棍的样子就行了,大家完全把我当成真的神师了。”安排的几天的祭祀,等的就是这么一天,江寒只作没有觉察他话中暗藏的讽刺,笑道:“这样最好,那么,今天你去发布一个‘预言’吧。”
“预言?”众人闻言都一愣。
“是的。预言。”江寒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忽然神色间有几分狡黠。
经过战斗,澎户郡内的守兵已经损伤有半,民间不安的情绪也渐渐开始蔓延。低落的情绪虽表现不明显,但也有影响到军队的士气。行兵作战,最忌士气低落。广场中央的神台已经简陋地搭建好,江寒满意地看着渐渐围拢来的群众,用余光示意江艮,他才不情不愿地走上了台。
面对众人殷盼的神色,江艮很是汗颜地偷偷瞪了眼江寒,然后换上一副同江寒平时职业神棍无二的姿态,装模作样道:“昨日,本神师得天帝昭告,得神旨曰——‘只需朝余军未采取破局之举,我军定可取胜’。”有人不解,问道:“什么是‘破局之举’?”江艮慢悠悠道:“现在澎户郡四相为一,可谓胜数已定,但如果将此局势破坏,要修补,便要花费较大之力了。郡外公坟便为此局之关键,如果朝余军破坏先人之灵,恐怕对我们会不利。”
神示结束后,江艮还故意强调了墓地的重要性,江寒一直注意着台下百姓们的神情,很是满意。回府后江艮很是不解地问他缘由,江寒笑了笑,道:“这个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入孙莽的耳中了。”江离奇道:“这消息知道的只有澎户郡的百姓,难道有内奸?”江乾接口道:“朝余同康梁‘宣战’已久,怎么可能会让可疑的人留在郡内?但不管有没有内奸都没关系,我们制造几个‘内奸’不就行了。”江寒对江乾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天。江离见他神色,却是有些皱眉。这样一来,如果朝余军内接到这种消息,确认城内的确有过这样事件后,恐怕真的会对公坟做些手脚。虽然这样的举动被郡内的人看到可以大大提高士气,但那里毕竟是他们先人安葬的地方,江寒这样做,多少有些残忍。所谓入土为安,现在,那些逝者却要没的安宁了。但看着江寒那淡淡的样子,江离又不好说什么,其实一直以来江寒本来就不是一个完全的“善人”,她总觉得他缺少某方面的情感,但具体是什么,又总是说不清楚。
孙莽得到消息后,经过对城内的确认,果然派了一队人来到澎户郡城外的公坟。那些朝余兵面对浩浩荡荡的一片墓群,也感到一股心惊胆战的寒意,但军命难违,只能硬撑着将坟墓一个一个挖开。里面很多尸体都已经腐烂殆尽,有些还只烂到一般,肉散发着腐朽的气味沾在隐约已经露出的白骨上。即使是不少久经沙场的老兵也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
坟墓里的尸体全部被挖掘了出来,在澎户郡城楼前高高地堆积了起来。澎户的百姓听说后纷纷不顾将士阻拦冲上了城墙,对着朝余军怒不可遏地开口大骂。
孙莽满意地看着澎户郡里面的躁动,满意地一挥手,下令道:“烧了那些尸体。”监军在一边有些犹豫:“将军,这样好吗?”孙莽瞪了他一眼,道:“难道你还怕冤魂索命不成?来人,点火!”
尸山周围铺了几捆柴火,然后一点,熊熊大火就顷刻烧了起来。
澎户郡城楼上百姓的叫骂、痛哭声绵延不绝,江寒看着微微皱眉,但那些人眼里涌现的憎意让他的嘴角又微微勾起了一末浅笑。要想胜,自然需要先让朝余得意忘形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