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越国国主尉无为,十二岁临政,至今十八年。在位期间,国运昌盛,百姓和乐。其皇弟郓王则竭力辅佐,代其分忧解难。于二人的共同治理下,使得定越国成为了政权稳固,社会安定,户口锐长,垦田速增,积蓄充盈,文化发展,甲兵犟锐,威动殊俗的犟盛国家。民间将尉无为的大治誉为“开皇之治”。然开皇十四年,随外各国所施压力增大,尉无为终日忙于政事,卧病不起,国事转交其弟郓王掌管,才使得朝政得以持续稳定发展。
定越国郓王尉无恤,年幼便有贤名。辅佐朝政以来,先后对政治制度进行了一系列重大改革。首先确立了确立三省六部制,随后简化地方官制、修订《开皇律》、领均田令、设置粮仓。比之尉无为的贤明,无疑尉无恤更为各国所顾及。二人可称定越国之双雄,皆是不可轻视的角色。
江寒由柳莫带领一同入了定越国都城岳阳。相较易兴郡的繁华,岳阳更添了几分雍容的霸气。但此霸气不同于朝余国京都,非天子君临天下之气,而是一览江山平的巍峨之感。江寒穿行在人群间,神色淡淡的。随行的江乾等人亦是一副不喜不怒的神色。柳莫看得奇怪,但也不便过问。众人一行到了使馆,外早已候了人接驾。
柳莫看清来人,不由一愣:“孙大人,怎么是由你前来?”
“由柳大人亲自相迎的贵使,我自然也想看看。”孙陆答着柳莫的话,却是看着江寒。虽是来使,但江寒却并没有穿华服,而是依旧一身宽宽松松的儒士长袍,一根发带束了青丝,双目含笑,且有一丝卑谦。但从那双眼睛里,孙陆却丝毫看不出什么低卑的神色,即便是他在作揖时,也让人觉察不到此人低自己一筹。回想郓王对此人的赞赏,孙陆蹙了蹙眉,领了江寒一行入馆安顿。
不怪柳莫惊讶,孙陆为郓王尉无恤帐下食客之首,于朝中担当太傅,辅弼国君之官,作为重臣参与朝政,掌管全国的军政大权,即便是丞相杨蒙,对他也是极为恭敬。原本郓王并未打算是由孙陆来接待江寒,但自听郓王赞叹,孙陆自荐担下此项任务,不过是想先睹江寒其人的风采。虽然此次来的是和使,但毕竟是他国之臣,不得不防。
江寒安顿好后,使馆内来了一群定越大臣,碍于面子推托不得,他只得随他们上了酒肆吃了一餐所谓的“洗尘宴”。虽然不喜应酬,但一番交谈下江寒渐渐也不再觉得反感。定越国之臣不同于朝余,朝余多为自求高升的角色,但定越的臣子中不乏有追寻国家社稷之人,从言谈中也不难听出,他们对于当今国主及郓王皆是无比的敬重。看着这么一批的人才,江寒默默喝了酒,心下说不出的滋味。如说朝余国,天辉帝也并非昏庸之人,只是登基后渐渐失去了当时身为皇子时的警惕,加上朝臣各有所图,导致国政走势混乱。而天辉帝又过分介意天下乱的预言,一心想要征讨天下,使江山达到真正的一统,从而造成了朝余国内更加复杂的局势。
好不容易吃完酒宴,江寒回了使馆。江乾替他倒了杯茶,见四周无人方道:“少爷,您来定越实在太危险了,务必要万分小心。”江坤站在一边并未说话,但静静地看着江寒,显然也是同样的意思。江寒看了他们的神色,反而笑了笑:“你们过分担忧了,虽然现在依旧是杨蒙主统定越朝政,但毕竟他当初早已认定神相江氏已经灭门,又怎会联想到我身上?更何况——他见过的也只是十年前的我,十年未见,物是人非啊……”他的视线透过窗棂落出,看着外面的夜色不再说话。
两人见他这副神色便知他下了“逐客令”,便推了出去。
江寒看他们将门掩上,小小地呷了口茶,眼睛微微眯了眯。若说四国,定越才该是他最为熟悉的地方。神相江家所在之处,便是定越国麓山之下的小镇。然,灭了江氏一族的,却也是定越。十年来他游历江湖,倒不想会以这种方式重返故国。
此一夜,晚风拂面,直扰人心。
郓王接见是于次日上午。近日国主身体有恙,朝政皆是由这位王爷打理,由他待见江寒并不意外。离开朝余的时候并未带上官府,江寒将一路来风尘仆仆的长衫换了下,另穿上一件相较素净的衣服便随传唤的侍卫去了郓王府。
并没有想像中的奢华。权倾朝野的郓王府竟然反而显得有些清贫,但庭院内齐开的百花则是给这份质朴增添了不少华光。墙壁处落了几块粉尘,窗纸也有些旧痕,但都打理地十分干净。江寒一面走一面打量,渐渐也有了几分敬意。毕竟,身为一个掌权者能做到此般,到底是不容易的一件事。
到大堂时郓王已经候在那了,刚进门时江寒只觉得门口的侍卫很是眼熟,等到了堂内,看着那个背景,江寒更是觉得熟悉。皱了皱眉,他脑海中回忆着以前见过的人,忽然想起后被惊了下。这时郓王正好笑呵呵地转过了,道:“江先生,我们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江寒轻咳了两声忙是行了个礼,心里犯起了嘀咕。他说怎么柳莫好端端会跑来定越做官呢,原来是这个人的缘故。但谁又想的到,当初他只觉非于常任的玉遗序,竟然就是定越国的郓王尉无恤!
玉遗序、尉无恤……江寒不由苦笑,这位王爷还真够折腾人的,开头结尾两个谐音,加上中间的“无”以“遗”代替,竟然起了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假名。想到柳莫那诡异的笑他就头疼,他们好歹也的确称得上是“故人”了,所以这趟来定越国,反而“命途坎坷”了……
尉无恤待江寒极是客气,一番寒暄后听他将天辉帝的意思一字不漏地转达,谦虚地问道:“若要不予以康梁国协助,确实不难,只是,以先生之见,这样当真妥当吗?”江寒恍若未觉他的神色般,浅笑道:“以吾皇之意,自然是请贵国坐享其成了。只要康梁攻下,到时定将几所城池双手奉上。”尉无恤笑问:“这是天辉帝之意,那么——以先生的意思呢?”江寒看了他一眼:“如果是问在下,还是想请王爷助康梁一臂之力吧。”玉无恤道:“此话怎讲?”
江寒将赵太后扣留穆如是的过往详细地说了遍。原本以为他会有什么高谈阔论,听了这番言语,尉无恤当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先生还是个多情之人呢,此事无恤定会仔细考虑的。这几日,还请先生在岳阳先行留宿,一有结论,便派人转告先生。”“那就谢过王爷了。”江寒喜滋滋地道了谢,便告辞回去了。方才尉无恤在他面前一直未有自称“本王”,显然是有心想要招揽的意思,江寒故作不知,摆摆袖子便施施然踱了出去。
“孙陆,你怎么看?”尉无恤看着门口背影消失处,问。孙陆自帘子后面走出,显然是自始至终都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他抚了抚下巴的络腮胡子,若有所思地道:“回王爷,下官也自负阅人无数,但这江寒,还真是看不透。看不透的人最为危险,王爷真的想要招揽他?”尉无恤意味深长地笑道:“世外高人多是古怪的性子,江寒此人——可是不简单的呢。”很少见郓王如此赏识一人,孙陆略感惊讶,但也未再多说什么。江寒在易兴郡客栈的一番言论早已经柳莫之口入了他们耳中,但今日江寒却是决口不提这件事,显然并没有故意显摆之意。
“陆啊……你说,这仗是打好、还是不打好呢?”悠悠长的音,尉无恤看着屋外湛蓝的天,嘴角一抹叫人猜不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