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宋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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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013、树林鏖战

­侍立商政左右的汤怀三人早就摩拳擦掌地准备给这些蠢货一些血的教训,此刻听闻动手的信号那还有二话。立刻身手敏捷地反手从背后取出三张硬弓,身子一挫重心后移挽成满月,几乎是同时开弓,只听那弓弦和鸣出一声嘹亮的“嘣”,如雷霆霹雳般横空炸响,然后就见三只响箭势如流星,划破虚空朝那群蒙面人面门扑去。

没想到会被猎物抢占先机,一众黑衣人瞬间蒙了。短暂的惊愕中,“哧”“哧”“哧”三声破体而入的声音带起一声声闷哼,地上瞬间多了三具依然温热的尸体。倒地那瞬间,黑衣头领闭上眼,忘记了去体会催命的箭支一点点地朝内脏蠕动的剧痛,这种一生中可能有只有一次机会去品味的剧痛,他灵魂中完全被商政嘴角那抹邪魅的浅笑占据了,那抹妖异的笑意如绽放的玫瑰花,有着让人无悔堕落的大美,也有让人黯然神伤的血红。

噩梦搭台唱戏,一切扭曲了的面容和撕心裂肺的惨叫似乎都只是刚刚开了个头,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谢幕。头领的死对黑衣人显然是个巨大的,不能承受的打击。讶异!担忧!愤怒!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更多的,绵绵不绝的利箭,整个天地洋洋洒洒写满了铺天盖地的箭!

拈箭搭箭,瞄准射击,这本是最基础的习射动作,可在商政曾经不厌其烦的调教下,它此刻却显示了巨大的力量。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最美妙的唯自然二字而已。呼吸无疑是自然的、流畅的,充满了节奏感的,而汤怀他们此刻射箭的动作无疑暗暗有了这种夺天地造化的道在里面。

作为武将,弓马娴熟是必须的,也是重要的。牛皋虽然先后在张显和商政手里吃鳖不已,但这不妨碍他仍然身为一名合格的虎狼之将,而且是一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的武将,至少在商政眼里牛皋值这个价位。汤怀和张显两人则更不必赘述,二人从小到大玩到大,有着同穿一条裤子的过命交情,因此只要眼神微微一瞥,便能轻易地从对方箭头瞄准的方向和弓弦张开的幅度确定对方的目标,从而避免重复打击现象的出现。

宗泽时任一方兵马大元帅,麾下精兵猛将倍出,已经很难再有什么场面能让经历过大风大浪,自负阅人无数的宗泽喟然长叹了。再者,宗泽几日来在死亡线上徘徊挣扎,心情忽收忽放的律动交织也已经让他更趋麻木,麻木到模糊了生命的颜色。然而,自从汤怀三人撕掉文质彬彬的外表,变做冷漠铁血的屠夫后,原本还纠葛在宗泽心里挥之不去的歉疚瞬间淡化了,一种称之为震撼,好奇的感觉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心灵,他的眼睛,乃至于他的世界。

北宋时基于弓箭本身的诸多限制,因此弓兵这个兵种一般被用于城池防守,又或者为骑兵冲锋前掠住阵头,并不能对整个战争的走向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甚至也改变不了一场局部战斗的结果。在这种令人尴尬的形势下,军队对弓兵的训练自然雷声大雨点小,而这种畸形的军令侧面又形成了实战中每次看似急风骤雨般的乱箭十有八九落空的下场。至于中的的箭矢是否有射重的现象,这已经不在考虑之中了。弓兵,已经名存实亡,沦落为鸡肋了。

宗泽将手中掌握的弓兵与汤怀三人一比,高下之势有若云泥,岂可道里计。宗泽眯缝着眼皮打量着汤怀三人,见他们沉着冷静,谈笑自若之余一个个曾经让自己头疼的刽子手于眨眼间灰飞烟灭,从这个世界上除名,心中着急想拉拢几人的心思不由得更强上几分。现在前方战事胶着,情况对大宋十分不利,擅长临场机变指挥若素,既能排兵布阵,又能于万千军马中收割敌酋的将领正是他此刻迫切需要的稀罕人儿。

没有考虑过自己礼贤下士,为几人铺开青云大道的邀请会有被拒绝的情况发生,宗泽此刻一改颓废郁结的形象,意气风发地憧憬道:“若将弓骑兵划归他们帐下效命,以这几人的手段定能给我大宋培养出一批数目可观的无敌雄师。精准的打击力,宽广的覆盖面,敏捷的机动性,有这样一支兵种握在手中,战场上岂不纵横驰骋,来去自如?天佑我大宋,大宋复兴有望矣!”

就在宗泽思及此处激动难耐的时候,战场中形式再变。相比于汤怀和张显二人的弓技,牛皋显然不是一个档次的。手中见的红少了,牛皋愤愤地把那劳什子弓箭一股气地砸在地上,“霍”地抽出双锏怒吼道:“啊呀呀,二位哥哥手下留情啊!俺老牛还需要几个燥燥脾胃啊!”

抱怨归抱怨,牛皋手下却不慢,几乎是话音刚落,人就舞动双锏几个箭步抢进了黑衣人的战地里面横冲直撞,挡者死,磕者飞。在蒙面人黑色的海洋中牛皋那疯汉耍泼玩横的性子又犯了,像一头受了刺激的野牛一样左冲右突,刀来刀挑,枪来枪架,先来一招“力劈华山”将人砍作两瓣,再来一式“横扫千军”将人拦腰削成两截。有了汤怀和张显二人先后几次的从旁掩护,牛皋彻底放弃了自身的防守,双锏如同那闹海的蛟龙般兴风起浪,势不可挡。

“哈哈——哈哈——,爽快,爽快呀!俺老牛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跟着政哥儿混原来这么舒服,这下俺老牛不用绞尽脑汁计划怎么逃跑啦!”

“这家伙!”汤怀和张显二人哭笑不得地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一条线式的军事管理体制经不起大风大浪,然而,我又应该怎么样改进呢?”正沉思间,商政被牛皋这忘乎所以的大嗓子吼叫给生生拉回神来。“唉。”望着牛皋的身影苦笑着摇了摇头,商政也拿这个一根筋的莽汉没辄了。

经过牛皋三人这一阵大杀特杀,对面的黑衣人数目锐减。眼见着只剩下最后一个身着黑衣的家伙,牛皋喘着粗气,圆睁着一对血红的牛眼挥舞双锏又杀了上去。商政正待交代牛皋留个活口时,场中风云再起,异变又生。蒙面人颤巍巍地将沾满鲜血的手伸进怀里,然后摸出一个炮仗模样的东西,哆嗦着一把扯掉引信,然后众人便见一团绚烂的烟花冲天而起,在空中五光十色地绽放开来。

“呵,居然出了纰漏,这下我们有麻烦了。”静静地欣赏着这美丽的烟花,商政觉得烟花与流星一样可怜,他们都选择残忍地用燃烧自己的生命去换取那至美的一瞬间,以求能在人心里留下永恒的记忆。对于这种美,能欣赏,就不要浪费。

烟花在高空中“嘭”地炸开,牛皋吃这一惊,终于醒起商政刚刚动手前的嘱咐,所以将已经高高扬起的双锏又不情不愿地收拢回来,然后回身走到商政身边,等待他的下一步安排。

宗泽酝酿良久,见此刻大局已定便抱拳来到商政身边,道:“感谢几位壮士仗义出手,救命之恩宗某来日定当厚报。”

招呼众人翻身上马,商政对这份来自于宗泽的人情并无太大反应,只是淡笑着道:“大人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对着商政这个隐隐从骨子里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气的家伙,宗泽就像对着一个浑身长满刺头的刺猬,无处下手。眼见几人要走,宗泽眼珠一转,指着身后那黑衣人道:“这个家伙你还没有处理吧?”

瞥了眼此刻面皮黑紫的黑衣人,商政冷笑着道:“我不觉得和一个将死之人打交道有什么价值。”

“死?!”宗泽一愣,转头望去,正看见黑衣人口吐白沫软软倒地的情形。“这……这是怎么回事?”宗泽显然不能理解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从眼皮底下死去的事实。

“毒物应该藏在牙齿里。”商政冷静地做出判断,沉默片刻,待宗泽消化了这个信息后又补充道:“这是一个了不得的组织,宗大人你以后怕是要危险了。”

心悸地最后望了眼此刻面部已经开始溃烂的黑衣人,宗泽压下心头复杂的感情,转身对商政沉声道:“你是个聪明人,我的心意想必你也猜出来了。虽然我也能猜到你的选择,但我也有我的立场。我宗泽,在此代表国家郑重地邀请几位壮士。国家需要你们!”

商政默然,片刻后在宗泽凄苦的笑容中一马当先带领着三位兄弟朝树林外奔去。

“唉,大事无可托付之人,大宋休矣,天下苍生苦矣!”宗泽在商政等人转身而过的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般。

宗泽就这样一个人安静地伫立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渺渺风中飘来商政深深的叹息:“旧江山改了新颜,老将军解甲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