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冬听到王铁明问起,心中一动,问道:“王大哥,你们户曹衙署以前有上下差点卯的制度吗?”先问问别的衙署的情况,如果考勤是所有衙门的惯例的话,自己施行起来所遇到的阻力可能会小一些吧。
王铁明答道:“有啊,每日辰初上差,酉初下差,六曹衙署大多数衙门都是这么点卯的。”
柳冬在心里把这时辰跟后世的小时换算了一下。早上七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刨去中午吃饭的时间,看来,深州官府实行的是九小时工作制啊。柳冬进一步问道:“那要是有人某日没有来应差,或者是上差迟到,下差早退的话,一般怎么处理呢?”
“如果有人没有来应差,上官大人会依律让衙役给他笞责二十。至于迟到早退,一般上官大人也没心思查那么仔细,他自己还经常见不着人影呢。不过,要是某位吏员迟到的时候,正赶上上官大人心情不好,那他就倒霉了,吃板子,罚俸禄,都有可能,就看上官大人的心情糟到什么地步。”
柳冬听了,心下暗暗摇了摇头,法无定法,全凭上司一时的好恶,这可不是管理衙门的长久之道,难怪深州官府上从刘刺史,下至王铁明都不喜欢上官诚了。而且,上官诚能随意打板子又罚薪俸的,那是他在深州官场混了很多年,资历相当深厚,无人敢对着干。自己要是也这么做了,估计马上就有下属要造反了吧。
可是,如果没有任何约束措施的话,自己的上下差考勤制度就等于一纸空文了。板子柳冬不敢打,下属基本的薪俸柳冬也不敢罚,如果有柳冬可以自由决定的奖金之类的东西就好了。
当下,柳冬问王铁明:“王大哥,你知不知道我们市令署的吏员,每月除了领到固定数额的俸禄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收益?”
“吏员比不上那些有品级的官员,是没有食禄的。”王铁明首先纠正了柳冬话中犯的常识性错误,接着续道:“据我所知,市令署的吏员跟我们户曹衙署的吏员一样,每人每月有六百文固定薪俸。另外,你们市令署加在一块每月还有五百文的食料和杂用补贴,归市令大人分拨下派。”户曹衙署与市令署在职司上颇有些重叠之处,王铁明在户曹衙署干了二十多年,与市令署的官吏们打交道的机会也相当多,因此说起市令署的员工待遇来,他是轻车熟路,如数家珍。
其实,王铁明还有一个情况没有跟柳冬讲明。那就是,市令署每月整体的食料和杂用补贴其实一般大部分都是被历任市令大人吞没了,毕竟,衙署又没有规定这笔钱该发到谁手里,发给谁不发给谁还不是市令大人一人说了算。既然如此方便,历任市令大人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有些体恤下属的还好一些,自己吃了肉,骨头还是要分给几位下属的。要是碰上有些贪婪点的市令,下属们就只能喝口汤了。可是上任市令大人就更绝了,干脆五百文整个儿囫囵吞下,弄得一干下属敢怒不敢言。是以上任市令大人倒台,于市令署内部实在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喜事。
不过,这些弯弯道道王铁明可不希望柳冬一下子就全部了解了。要是这位少年上司的锐气全部被这些不义之财给消磨了,以后他与自己的光明前程就都会成为水月镜花了。
柳冬心下一亮,这倒是可是可资利用的地方啊。不如干脆从这五百文里拨出一部分,作为考勤管理的专项资金。如果有下属每日按时上下班点卯,就可以得到考勤优秀的奖励金,要是经常迟到早退的话,这钱就没得发了。迟到打板子或者罚你们的固定薪俸不合适,那我不扣你们的钱,只是不给你们发钱,这应该没话说了吧。
想到此处,柳冬觉得这些天来一直为之困惑烦恼的事情,现下终于有了一点眉目。柳冬当下心情轻快,扒拉起饭菜来也要迅速许多。不一会儿,柳冬已经把一大盆饭菜消灭干净,也不等王铁明了,跟他招呼一声,拔腿就出了饭堂的大门。
柳冬本是逞着一时的兴奋,就待立刻召集市令署一干下属,当众宣布上下差考勤制度,以革新市令署自由散漫的任事作风。不过,出得饭堂大门,经过堂的冷风一吹,柳冬的脑子慢慢冷静了下来。
这是柳冬第一次主动对上任遗留下来的规章制度进行改革。此次改变的成败关系到柳冬以后的政策措施能不能得到贯彻,所以务必慎之又慎。摆着柳冬面前急需改革的,除了上下差考勤以外,还有市令署文件审批问题。柳冬需要考虑的是,到底是把这两项弊政一并纠正呢,还是一项一项的来。
柳冬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先把公文审批权力问题放一放,全力处理上下班考勤事宜。原因在于,他想要在一个纪律松弛的部门实行考勤制度,也不能就这么空投下去,还得争取下属的配合拥护。而市令署中能争取到的最大程度上的拥护,多半会是来自于陈守义。可是如果同时收回文件审批权的话,势必跟陈守义发生矛盾,那样的话,就有可能影响到考勤制度的实施。
有鉴于此,柳冬确定了本次改革的先后顺序。首先在市令署内实行考勤制度,待得这项制度在市令署形成了习惯,自己也就能积累一些威信,到那时候,再从陈守义手中收回权力就容易多了。
想到此处,柳冬先来到市令署公房。正好他的四名下属都在,有的在剔牙,有的在伸懒腰,大概是刚刚吃完饭的样子。
四人见柳冬来了,忙上前施礼。柳冬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通知自己有事跟他们商量,让他们收拾一下,然后到市令署事房集合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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