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又说回来,柳冬来自后世,对各种思想啊,规章制度啊,经济政治政策的在历史上首次出现的年代并不清楚。因此,若是为了避嫌,这个年代没有的知识一概不用,这个在实际操作上有难度,而且,有先进的知识却拘泥于朝代而不用,也未免有些浪费。
柳冬所坚持者,乃是在运用后世所学知识的时候,尽量避免造成那是出自自己原创的假象――虽然完全避免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可以让这个年代的人认为自己博学多才,反正这些知识确确实实是自己在前世学到的。可是,他不希望别人把他当作原创无数的天才式人物――哪怕是下围棋的时候自己前世赖以成名的两大绝招。
柳冬心里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当下对韩尚德拱手说道:“韩大人缪赞了。这些文档管理的举措甚是不凡,岂是在下这一没有多少见识的后辈小子能想出来的。其中大半是刘刺史和赵师爷一生周旋于案牍之间的心得,在下不过学来照着做罢了,却当不得大人夸奖。”柳冬随手把刘刺史和赵师爷这两块挡箭牌树了起来。他倒不担心韩尚德会去找刘刺史二人询问拆穿。韩尚德此人一看就是个满脸正气的家伙,对阿谀奉承那套颇有些看大惯,应当不会跑到上司刘刺史那里去当面恭维上司精于政务的。至于柳冬么,反正柳冬年纪比他轻,职位比他抵,他刚才出言夸奖柳冬,估计泰半出于对年轻人的欣赏,对下属的勉励之意。
韩尚德听了柳冬的解释之词,心想这才合理,想那柳冬不过是一名十来岁的少年,就算天资再聪颖,终究缺乏治事的经验,能够学习别人的长处倒也罢了,又怎能想得出独创性的举措来。不过,这少年倒也诚实,不属于自己的创建便不居功。想到此处,韩尚德对柳冬的印象也是大为好转。
当下,韩尚德正色地问柳冬:“不知柳大人对我大唐钱帛并行的货币政策有何看法?”
柳冬听韩尚德这么一问,有点不知道怎么接口。这钱帛并行的政策是从大唐建立不久就开始实施,一直延续到现在,堪称大唐的一项基本国策。适才在书肆门外听得这韩尚德好像对这项政策也颇有几分不满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柳冬欲待虚言以对吧,又觉得这样做未免显得没有担当,可要是照实把自己心内的想法说了,自己跟这韩尚德又不是很熟,这交浅言深可是官场大忌,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柳冬沉思了良久,字斟句酌地说道:“大人,以在下看来,我大唐钱帛并行的政策,在建立之处,还是有其积极意义的。毕竟铜钱沉重,购买大宗物品时,需要携带大量铜钱,颇为不便。与铜钱相比,绢帛就要轻便得多了。绢帛贵重,购买价高的物品,以绢帛支付为主,以铜钱支付零头。这样大额绢帛与小额铜钱配合使用,满足了大唐民众不同档次的支付需求,在当时堪称是一项完善的货币政策。”
柳冬看了韩尚德一眼,见他面色沉静,听了柳冬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当下继续说道:“然而,时至今日,随着大唐经济的迅猛发展,绢帛价格不稳定的弊端也逐步暴露出来。绢帛的价格,受产量的影响很大。若是某段时间绢帛产量高,则绢帛价格贵,反之则价格便宜。可是铜钱价格一般是固定不变的。若想维持绢帛的交易信用,须得按照绢帛在市面上的实际价格及时调整绢帛与铜钱的兑换比例。可是,这样一来调整须得非常频繁,民众势必深受其苦,其二,由于距离产地远近,以及交通运输方便与否之类的原因,各地绢帛价格必有差异,若是按照实际价格调整,难道我大唐每换一州县,便得规定一项不同的兑换比例不成?”
“可是,按照现在大唐通行的齐一兑换比例,势必出现商家囤积投机的可能,让朝廷和普通民众蒙受损失。而且,不同的绢帛,成本、质地、价格会有很大的不一样。就算同样一种绢帛,也会因纺织之时所采用的工艺与人工不一样而存在质地,厚薄等等方面的价格差异。在下近日以来在深州城中巡逻时发现,商家与客人因为就绢帛质地与价格不能达成一致,屡屡发生纠葛,有的时候甚至出现拒收绢帛的现象。以在下看来,大唐现下绢帛并行的货币政策,引发了市厘交易的极大混乱,造成民众生活的不便,委实有些不适宜啊。”
柳冬自上任以来,时时感受到大唐这个混乱的货币制度给商家与老百姓的生活,以及自己的工作带来的麻烦,心中早就有一些想法。此刻见韩尚德问起,说得兴起,这话就有点收不住了,有点非议朝政的嫌疑了。
柳冬说到此处,这才省起自己是在茶楼之中,大庭广众之下,慌忙往四周望过去,只见那茶楼之内客人仍是不多,他们这一桌的周围就只有一直就坐在斜对面的那位六十多岁的老人。那人眯缝着双眼,似乎在往柳冬这边看,又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柳冬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番话听进耳去。
柳冬再把目光收到近处,见韩尚德似乎对自己这番话也不以为异,稍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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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三更
新的一年里,祝诸位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仕途高升如青云直上,爱情甜蜜如甘霖渴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