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冬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什么不妥,正要动问,赵师爷摆了摆手,表示让他放心。然后,赵师爷这才给柳冬解释为何刘刺史这么忌惮杨石。
原来,这个杨石不但在商界纵横捭阖,在结交官府上,也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据他们掌握到的资料来看,深州城的大小官吏,上至深州别驾,下到一些胥吏均收到过杨石送的礼物。至于刘刺史本人,由于到任不是很久,素来谨慎的杨石倒是还没有上门来送过礼。
不过,此人的消息甚是灵便,不会不知道刘刺史与柳冬的关系。现下给柳冬送上这份“薄礼”,实际上就是再投石问路啊。柳冬是刘刺史的门生,又是他一手提拔到州市令这一位置的。按常理,柳冬收到重礼这样的大事不会不跟刘刺史讲。他其实也是借此举暗示刘刺史,你看,我连你的门生都能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你的身份尊贵多了,断断不止这个价。只要你肯俯允,立马就会有一份符合你身份的礼物上门了。这样,如果柳冬手下那份礼物,杨石便能明白刘刺史是同意收礼了,自然不会让他失望。如果柳冬却掉那份礼物,那就说明刘刺史没那么好腐蚀,那也就只有另想他法了。
当然,也存在柳冬收下礼物但不告诉刘刺史的可能。这种情况下,杨石正好可以借此要挟柳冬,给他的生意大开方便之门。柳冬大小也是一个州市令,手里的权力对杨石来说,还是有几分作用的。
听了赵师爷的分析,柳冬心下汗然。还以为那杨石是看自己权柄在握,前程可期,从而提前联络感情呢,没想到却只是他接近刘刺史的一番投石问路之举。
“既然杨石给那么多官员送过礼,那随便逮上一个,办那名官员以权谋私,再办杨石个行贿官员,不就可以治他了呗。”柳冬想得倒是很轻松,不就是官商勾结嘛,只要拿下受贿的官员,随便审一下,就可以掌握证据了,现代不都是这么查的嘛。
“哪有这么简单。这杨石也是个人物,他给别人送礼的时候,都是以正常的贺喜之事为借口,并不会提出什么交换条件。只有等他需要官府中某人的照顾了,这才隐秘地联系他。不过他一般都做得很谨慎,绝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而且这些事情大多是前任刺史留下来的烂摊子,大人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啊。”
也是哦,这个年代又没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这样的罪行,人家商人有钱,随便送几个子儿祝贺官差大人乔迁或者续弦之喜啥的,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私人交往嘛,律法也管不着。
不过,既然此事与刘刺史有关,柳冬反倒不担心了。反正出了事有刘刺史顶着。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自己也就不用庸人自扰了吧。
当下,柳冬不再提起杨石,只是将他想把王铁明调到麾下的事跟刘刺史说了。
对于王铁明,刘刺史倒也有些印象。去年他刚刚出任深州刺史的时候,根基未稳,再加上治蝗之事,深州许多官员都有不同的心思,对他掣肘之处甚多,很多差役甚至在上司的指使下,装病以逃脱下乡赴差。因此,刘刺史当时在抗灾人员调遣上面实在是捉襟见肘。只有当时户曹衙役王铁明,冒着得罪顶头上司的风险,毅然找了一班相好的差役,随同自己下乡,治蝗救灾,让刘刺史很是感激。刘刺史还隐约记得,此人身材不是很高,其貌不扬,但公务娴熟,办事也很是麻利可靠,绝非池中之物,只是不知何故,一直得不到上司的信任。二十多年来,王铁明的上司换了一任又一任,可他却一直待在户曹,当着一名微不足道的差役,真的是浪费人才了。
刘刺史本来想等治蝗胜利之后,即把王铁明调到身边听差。不想他返城之后,善后事务繁忙,下乡期间落下的公务也是繁多,深州官员之间的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更是亟待理顺,几番蹉跎之下,竟是把征调王铁明之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听柳冬挺起这个名字,这才想起来。只是,他身为深州刺史,却也不好跟手下官员争夺下属,当下只得苦笑着答应了。
刘刺史接着问柳冬接管户曹资料室的感想,并且问他有没有遇上司户参军。
柳冬把自己感觉资料室内的账簿和户籍管理太乱,自己想编一个索引册子的事说了。
刘刺史和赵师爷听了,对柳冬的想法很感兴趣,连连追问。他们二人都是久经宦海的老官吏了,对柳冬关于账簿和户籍按序排列的做法都是一点就透。不过,对于柳冬要给账簿资料另编一个索引册子的想法,他们倒是觉得大为新奇。待柳冬给他们详细地解释了一通后,赵师爷立马反应过来,认为绝对值得一试。
柳冬接着说:“学生进到户曹衙署的时候,也自担心遇上上官大人。不过学生在那多次进出,并没见到上官大人的身影。想来上官大人今日并不在衙署,也不无可能。”
赵师爷笑着说:“看来上官大人是故意回避了。在这一点上,他还算识趣,呵呵,这样也好。”刘刺史听了,也是拈须微笑。
柳冬一见两位大佬笑得那么开心,也跟着凑趣道:“不知道这位上官大人是何许人也,竟然如此不智。现下大人挟治蝗大胜之势,在深州官府已经积累起了足够的权威,可谓一言九鼎。可是这位上官大人却如此的不知变通。他一介芝麻小官,如何能跟大人对着干,莫非他还有什么倚仗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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