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去似乎也有不妥。杨石既然让徐睦仁送出了礼物,自然不会不考虑被退回的可能。所以,某认为,他们必然还有后着。和他们在这种事上纠缠久了,不管最后有没有收礼,于自己的声名终有损害。”王铁明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依某之见,不如交给刘刺史处理比较好。这样,即使将来杨石有什么别的小动作,刘刺史那已经存了你拒收礼物的先入为主之见,杨石的花招也就难以奏效了。”
柳冬想了一会儿,也觉得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决定依计而行。既然计较已下,柳冬的心里顿时轻松起来,他笑着问王铁明:“王大哥可曾娶妻,孩子有多大了?”
没想到刚才还侃侃而谈的王铁明,此刻脸上的神色立即暗淡下来。半响,他才低沉地说道:“自十多年前发妻过世,我就没有再娶了。她生前也没有给我留下一子半女。”
柳冬本来只是随口问问,却没想到触及到了王铁明的伤心往事,心下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嘴里连连致歉。
王铁明道无妨。毕竟也是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昔日再深的伤痕,现下也该淡了。
柳冬见气氛有些冷场,当下话锋一转,笑着说道:“王大哥甚是豪阔啊,一个人住那么大的一座院子,比我住的地方大好多呢。”只是太过破败了些,连院门都要设撑门柱,柳冬在心下加了一句。
王铁明闻声停著,笑着回应道:“某自小在乡间长大,受不得拥挤,又素来喜静,不想挤和旁人一起挤着住一个院落。只是我们当差的囊中羞涩,住不起东城那种高门大宅,只得在北城僻远之地寻那么一处宽敞些的住宅了。那宅院是前朝一富商的别院,倒是挺宽敞的,只是年久失修,有些入不得有钱人的法眼,是以让某租了下来。可是那地方实在偏僻,周围除了一些存储物资的仓库,就某一个人在那居住,四周也罕有行人,虽然少了些喧哗浮躁,却未免有些无聊了。”
柳冬心里一阵后怕,幸好王铁明不喜欢热闹,躲到了那个小胡同中隐居起来,要不此刻自己哪还有命在。
他轻轻地一扬眉毛,笑道:“古人云,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王大哥是三样全包,可谓是占尽风liu了。”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说不尽的风雅洒脱。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这才放下碗筷,出了饭堂。
出了饭堂,王铁明说要回去整理资料室的户籍和账簿,柳冬则急于赶到刺史府去把手里那份烫手的山芋交出去。当下二人分头而别。
柳冬走出六曹衙署的大门,这才省起,那只装着“薄礼”的布袋子还锁在市令署事房的文档柜子里了呢。柳冬一拍脑袋,只得又折返回去取。
到得署事房附近,柳冬隐约觉得有人影从那边过去了。可是当他走近一看,什么人也没有嘛,看来是自己的错觉了。
柳冬刚想掏钥匙,却发现,上午从这到户曹资料室去的时候,因为走得匆忙,忘了锁房门了。
看来自己还是粗心了点呀。柳冬自嘲地笑了笑。幸好刚才担心礼物丢失,顺便给每个文档柜挂上了一把锁。不然要是丢了什么东西就麻烦了。不过他又转念一想,什么贼那么大的胆子,敢偷到六曹衙署来啊,旋又释然了。
柳冬走进市令署事房房门,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似的。可是里面的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的,物品的摆放位置也跟他离开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感觉门槛附近隐约有股不同的气味,微微有些刺鼻,似乎是柳冬前世闻过的樟脑气味。莫非有人刚才来过?
自己哪有这么灵的鼻子啊,看来是这几天精神崩得太紧张了,有点神经过敏。不过,以后出去的时候,署事房的门一定要记得锁了。
柳冬从边上摸出钥匙,打开文档柜,取出布袋子,再小心锁上柜门。这才拎着袋子,锁门出去了。
到了刺史府,正好刘刺史和赵师爷都在。柳冬把昨天收礼的经过跟他们一说,并把那封信和绢帛递上。刘刺史打开盒子,看了那封信,面沉如水,并无言语,又将之递给赵师爷。
赵师爷飞快地看完后,拿过盒子,拉开第二层把手,取出那块薄绢。待那块薄绢展开之后,赵师爷毕竟见多识广,立马惊呼:“上好的薄苏丝,至少值二三十贯,真是好大的手笔呀。”
柳冬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大大地低估了这份“薄礼”的价值。不过,他旋又疑惑了,自己不过区区一介州市令,手头的实权并不大。此人有必要给自己下这么大的本钱吗。虽然他不知道这州市令的气节值多少钱,可是上任市令在治蝗期间上瞒下压,最终把乌纱帽弄丢了,全是为了那百十贯铜钱的差额。可这杨石倒也慷慨,这第一次接触就随手奉上二三十贯。他就不怕自己能力有限,最终他连本钱都收不回?
柳冬疑惑地抬眼望了望刘刺史和赵师爷。此刻,他才发现,眼前两位大佬的面色比往常凝重了许多。
柳冬心想,估计事态比较严重了。当下,他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是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
半响,刘刺史才转向赵师爷,开口打破了沉寂:“这家伙许久没有动作了,老夫还以为他收了性子了呢。如今看来,这家伙只不过是暂时蛰伏而已,现下终于对冬儿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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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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