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市令署事房,柳冬正待歇歇气,这才想起自己前天的工作还没有完工呢。他只得把文档柜里面的卷册又辛辛苦苦地挪出来,挨个登记店铺的名字,往索引册上誊写。
柳冬造完索引册,已是晌午时分了。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唤起来。幸好,这个年代的衙门也跟后世的政府机关一样,中午还是管一顿饭的,而且伙食还不错,分量足,味道也不差。柳冬来到公共的饭堂,见里面已经坐了十来个人了,大多不认识。
不过,柳冬倒是见到自己的几个属下了。卢大顺、吴山和路小七三人正在从里往外走,手里还不时地剔着牙,看样子已经吃完了。和他们三人在一块走的,还有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他们四人和正要进饭堂的柳冬对了一个照面。卢大顺拉了身旁的男子一下,接着赶紧和另外二人拱手和柳冬打招呼。
那名陌生男子面有尴尬之色,楞了楞才向柳冬行下礼来:“属下陈守义见过大人。前日属下身体不适,没能及时拜见大人,尚请大人恕罪。”
柳冬这才留意看了那名男子几眼,发现此人身量甚高,目测估计在一米七五以上,穿着一身儒雅的青布文士长袍,面目坚毅,气宇轩昂,跟柳冬行礼之时,嘴里虽然说得客气,但神色之间并不见特别恭谨的样子。总之,你明明知道他对你不是很感冒,从他的言谈举止之间,你根本就挑不出什么毛病出来。看来,此人绝非易与之辈啊。柳冬在心下暗自忖度。
柳冬近日来连着受赵师爷点拨,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涉世未深的傻楞小子呢。听了陈守义的解释,柳冬心想,就凭你现在这副生龙活虎的身子骨,鬼才相信你前日病得差都上不了了呢。再说了,就算前日真的起不了床,你今天总是好好的吧。整整一个上午,怎么就没见过你来?若不是正好在食堂碰上了,只怕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面吧。
不过,柳冬也不好就这么揭穿他。当下打了一个哈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陈兄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市令署的同僚,又有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了。某初来乍到,于市令实务之事,不通者甚多,还请陈兄莫要嫌某粗鄙,务必不吝赐教才是。”
当下几人说了几句闲话,柳冬觉得这么堵在饭堂门口说话也不像回事,边跟他们挥手告别了。
柳冬走到食堂大师傅那,叫了几个菜,坐到角落里一张桌子旁边就开吃。柳冬嘴里塞着东西,心里想的,却还是市令署内稍微有点复杂的人际关系。
柳冬以前从未涉足官场,对官场之道,虽然听闻过一些,一般也就是走马观花的态度。他以前一直以为,这古代当官的,掌握着对下属生杀予夺的权力,自然不愁得不到下属的配合与拥护。如果下属不听话,上司随便挥挥手,下属的身家性命就会灰飞烟灭。所以,在古代当官,可能来自上司的压制,来自同僚的倾轧未必会比现代的少。可是和下属之间的关系嘛,自然不需要操心太多,因为双方的实力不是在一个数量级上的。
可是,经过赵师爷对柳冬的解释,已经自己的所见所闻,柳冬的这种想法也渐渐有所改变了。拿自己的市令署做例子来说,总共只有四只小猫,可是关系却也不那么简单。卢大顺老成稳重,吴山猥琐阴险,路小七灵活机智,要想把他们整合到一块去,并不容易。而且,若只是这三人倒也罢了。偏偏还有一个陈守义,看样子也是读过几天书的样子。读书人最坏了!满脸就差没写刁民两个字。骨子里桀骜不驯,偏偏面上还一副假恭谨的模样,你就算想治他,也不容易找借口啊。
赵师爷曾经跟柳冬说过,自古英明的上司,就喜欢有能耐的下属,盖因为下属能耐越大,能够对上司作出的贡献就越大。而另一方面,上司自己有能耐,自然不用担心会被下属的光芒所掩盖,因此,也就不至于事事对下属进行掣肘了。可是,没有多少能耐的上司,那就截然相反了。他们可能会比较偏爱一些能力平庸的下属。其实嫉贤妒能也不是他们的本性,只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太有本事的下属,用起来不能放心啊。
柳冬当时听到此处,心里还在暗笑,心想那些庸官真是武大郎开店――招的都是比自己矮的啊。可是现下自己身临其境,却也有些理解那些庸官的立场了。这个陈守义,委实让人放心不下啊。
柳冬正在饭堂吃饭,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柳冬本不欲理会,不料那人进了饭堂,径直朝柳冬这边走过来。柳冬抬头一看,却是自己的下属路小七。
路小七快步朝柳冬走过来,满脸焦急的神色。柳冬见状,一想不好,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赶紧迎了上去,一问之下,大惊失色。
原来,刚才吃了午饭后,卢大顺四人依照往常的惯例,分头前往东西南北四城巡视。路小七今日分到了西城。因为所管分区店铺比较稀少,路小七和分到了东城的陈守义决定晚一点再出去。
二人在六曹衙署大门口闲聊了一会,这才动身往外走。不料,两人还没走出衙署所在的街道,就见分到北城巡逻的吴山往这边疾奔过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两人心知不妙,连忙拦住吴山,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吴山此时已经是气喘吁吁的,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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