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山感激地接过柳冬手中的书本,正要拿到一旁研习,不想柳冬拦住了他,道一声:“不忙。”同时冲不远处有些无所适从的小吏钱二一努嘴。
柳冬甫任主簿,正需要跟下面的小吏拉近关系,摸清楚县衙的各种情况。不过他现下也是一名有品级的官员了,若是放下身段跟这些小吏结交,自身官威难振不说,下面的小吏也未必能放得开。
而冯远山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冯远山会意,放下书本,径直往钱二走去。
“钱二郎。”冯远山热情地跟钱二打招呼。
“冯公子。”钱二勉强憋出一丝笑容,丝毫不敢失了礼数。这冯远山是柳大人的侍从,与柳大人甚是亲近。虽说柳大人与县令大人不睦,县丞大人交代不可与他走得太近,可柳大人何许人也,对付自己这种小吏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要叫我冯公子,大家年纪差不多,恐怕你还比我大上几岁吧,不如就叫我远山好了。”冯远山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这可如何使得。”钱二连忙摆手。
“有什么使不得的,咱哥俩一见面就十分投缘,正要好好叙叙交情。现在也快下差了,待会咱们可以出去寻一酒馆,共谋一醉。”冯远山拍着钱二的肩膀说道。
“还喝酒啊,上次马大人。。。。。。”钱二顿觉失言,连忙掩住自己的嘴,偷眼看柳冬,发现他正闭目养神,似乎根本没有留意他们两人的谈话。钱二这才放下心来,暗中抹了一把汗。
冯远山知道有些蹊跷,当下态度更为热情:“男儿汉大丈夫,不喝酒像什么话!”
钱二还是连连摆手。
冯远山也就顺着他的意说道:“好,不喝酒就不喝酒,我们光点菜就行了。这安平最好的酒楼是哪一家,冯某正好相请钱兄。”
钱二答道:“安平最好的酒楼是鸿雁楼,不过那里太贵了,我们这些小吏吃不起的。我们寻常都是去一些小饭馆的。”
冯远山立即把胸脯拍得山响:“那怎么行,第一次请钱兄吃饭,怎么也得去家上档次的酒楼啊。就这么定了,我们即刻去鸿雁楼。”他们家如今可不是当年那寒碜的模样了,虽未大富,小康水平还是不止的。
钱二听得两眼放光,小吏一个月的薪水低得可怜,鸿雁楼他还从来没有上过呢。钱二心里有些痒痒,可是想起黄县丞的嘱咐,心下又有三分犹豫。虽然说黄县丞交代的只是柳大人,可这冯远山是柳大人的书僮,跟他走得太近,终究不好。
钱二当下推辞道:“这可如何使得,现下还没下班呢。”
“这好办。”冯远山走到柳冬面前,大声说道,“大人,冯某肚子饿了,能否提前下差?”
柳冬眼睛都没睁开:“去吧。”
冯远山得令,也不再分说,一把拖着钱二就走。钱二退却的心思本来就不甚坚决,就这么被他拉走了。
柳冬睁开眼睛,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期待。
钱冯二人的谈话,其实一个字没落,悉数被柳冬听进了耳。能被钱二称为大人的,不用说也是一位官员。安平县衙不大,官员就那么几个。朱县令、黄县丞、上官县尉。。。。。。这么有限的几人的姓氏,柳冬都了然于胸,并没一个姓马的。
而柳冬在深州时就听刘刺史说了,前不久上任安平县主簿马大人因为工作操劳过度,不幸病逝,如此才有柳冬赴安平之举。
当时赵夫子对马主簿突然辞世有些怀疑,不过此事于刘刺史只要好处,他正好可以安排柳冬插进安平县的官员队伍。再加上蝗灾在即,也没有心思搭理这个,因而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消说,钱二口里的马大人,很有可能就是柳冬的前任马主簿了。
刚才听钱二言语中的未尽之意,似乎马大人跟酒有关,再联系马大人突然辞世之举,柳冬心里的怀疑更甚。
晚饭后,柳冬闲极无聊,找陈守义下起了围棋,王铁明在一旁观战。
王铁明跟陈守义暂时还只是柳冬的幕僚身份,自然要跟他住在一起。柳冬所住的院落甚是局促,只有四间正房,其中一间要拿来作客厅。其余三间,秋娘与柳冬各占一间,剩下王铁明跟陈守义就只能挤在一间房里了。他们更是连个书房都没有,委实寒碜得紧。
贤惠的秋娘递上了茶水。
柳冬接过抿了一口,还是那股煮干菜的气味。他放下茶盏,问道:“秋娘,这茶水是怎么烧的。”
“就是将茶叶合水一块煮开啊。”秋娘稍觉奇怪,这不是常识么?
难怪!
“秋娘,以后煮茶时,不用先放茶叶,先将水烧开,然后拿开水泡茶叶,这样味道要好一些。”
秋娘还没有表示,王铁明倒是开始问了:“怀秋,这种饮茶方式,王某闻所未闻,不知你是从何处学来。”
柳冬怔了一怔,方答道:“柳某昔年流浪江湖时,曾见一位僧人这么烹过。”
陈守义此时突然说道:“大人,按大唐典律规定,县丞有职分公田的,大人不妨遣人问问县令大人。”
王铁明接口道:“这个职分公田,是要县令大人批准,方能生效。以怀秋如今跟县令大人的关系,难呐!”
陈守义说道:“去问问也好,毕竟每年有一大笔收益呢。此事大人自己不便出面,不妨修书一封,让人给县令大人送过去。”
柳冬也点头应是。
三人正聊得起劲,忽然庭院外传来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