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州南城。
昌隆粮行一家店铺内，两名伙计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起聊天。
“唉，你说今天的客人会不会多一些？”一名伙计问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又跟昨天一样少。”另一名伙计没精打采地说道。
昌隆粮行几十年来一直是深州城最大的粮行。平日里下辖各家店铺向来是人群川流不息，说不尽的繁华鼎盛。
可是，自从本月初东家杨石宣布提高粮价以来，昌隆粮行的生意就每况日下，越到后来，情况越是不妙，一天到晚店铺内也没有几名顾客光顾。
店铺生意不景气，伙计们自然也是清闲很多。
看日头，估计已经是辰末时分。往常这个时候店铺内早已是忙碌成了一片了，伙计们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别说这样呆坐着，就是想歇一口气都没工夫。
可是现在，偌大一家店铺，只是稀稀拉拉地散布着七八位顾客，比伙计们的数量都要少。
“别这样待坐着，打站起来，微笑着迎接顾客。你们不打起精神，顾客怎么会上门？”店铺管事见两人闲坐在一处，连忙过来催促。
两名伙计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应景似的站了起来，心里却是腹诽不已：“就算我们扯开嗓子吆喝，顾客就肯上门吗？店铺名声坏了，生意当然就不好做了。”
不过，虽然对粮行高层短视行为导致整个粮行声名大跌的行为极为不满，一干伙计还是尽量强打起精神，仔细地为少之又少的顾客服务。
“呸，奸商！”不少有路过的民众朝店铺内吐口水，随即恨恨地离去。
管事的阴沉着一张脸，心中也是万般无奈。
昌隆粮行已经把原本高昂的粮价大幅度下调了。如今昌隆的售价甚至比同城的兴盛兴业两家粮行的售价还要略低一些。
可即便如此，昌隆下属各家店铺的生意，仍然只能用惨淡二字来形容。
东家与孙掌柜等人变着戏法似的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招揽客户的手段，可是依然收效甚微。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管事一声长叹。
昌隆粮行总部。
“刘大掌柜，能否再宽限一些时日？”一脸无奈的孙掌柜对着对面那名富态的中年人卑辞哀求道。
刘掌柜那肥胖的身躯坐在竹椅上，将椅子压得咯吱作响。几名满脸横肉的壮汉分列身后，眼睛里闪着凶光。
“孙掌柜，不是刘某不给面子，实在是你们拖得太久了。这笔贷款原本说好是三日就归还的，可如今都已经七八日过去了，你们这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刘掌柜满脸阴鸷地捋着胡须，看上去似乎受了委屈一般愤愤不平，其实心头暗爽。
曾几何时，昌隆粮行是深州商界的巨无霸。不单在粮食行业，就是放眼整个深州的所有商户，昌隆也是首屈一指的。
东家兼大掌柜目中无人不说。这孙掌柜作为杨石的左膀右臂，平日也是颇为自傲，在同行面前行事嚣张跋扈得很。至于对他们这些兼营放高利贷的商号，那更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连好脸色都没有一个的。
不想如今深州城内风云变幻，昌隆粮行渐有墙倾桅倒之势。昌隆粮行不知道从几家高利贷者的手里借取了高额外债。连日来，这孙掌柜已经被逼得焦头烂额了，往日的威风那是荡然无存。
往日里孙掌柜见了他，都是直呼起名的。如今，孙掌柜一口一个刘大掌柜，叫得分外客气，怎能不让他有扬眉吐气之感。
“刘大掌柜，我们昌隆目前的困境你也知道，货物都屯在家里，一时半会实在是拿不出足够的现钱来付账。无论如何还请宽限一些时日。刘大掌柜的大恩大德，昌隆粮行上下，没齿难忘。”孙掌柜说着，郑重其事地一揖。
刘掌柜听得心头更是畅快。不过，爽快归爽快，正经事还是不能耽误。大厦将倾之时，跟着推一把也是蛮有成就感的。
“孙掌柜，刘某也知道，你们昌隆粮行如今是有些周转不灵。孙某忝为深州商界的一员，对昌隆的不幸遭遇也是深表同情。”刘掌柜一副悲天悯人的口气，让连日来饱受世态炎凉之苦的孙掌柜感动得几乎都要落泪了。
“不过，”刘掌柜话锋一转，“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刘某做的就是这门买卖，若是每个欠债的人都跟刘某商量，要刘某通融，刘某这门生意就没法做下去了。”
孙掌柜面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还以为这位刘掌柜比别的债主好说话一些呢，却原来也是面慈心狠。
刘掌柜丝毫不为所动：“况且，刘某这一摊子生意，也不是刘某一个人的家业，而是几个老伙计一起凑的分子。刘某就算有心帮助你们昌隆，却也不敢坏了合伙经营的规矩。孙掌柜也是做生意的，自然知道坏了规矩对一个商家的危害。”
孙掌柜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刘掌柜话里话外不离规矩二字，不就是在影射这次昌隆粮行坏了粮商的规矩，这才遭此报应吗？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姓刘的也太过分了。
孙掌柜暗暗在心里发誓，等将来昌隆经营好转了，一定要这个姓刘的好看。
刘掌柜能够感受到孙掌柜的怒火，不过他只是冷笑着，混不在意。如今昌隆在深州城已经成了过街老鼠，若说还有翻身的一天，那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正在孙掌柜沉吟不决之际，内室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干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