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五更不到,嘉靖已经坐在了龙椅上,但是,大殿之上却只稀稀拉拉的来了杨廷和、蒋冕等几个大臣。嘉靖冷冷的望着眼前的大殿,命令内廷侍卫将大门紧闭,迟到者一律在门外等候处置。很显然,小皇帝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了,因为前不久他还兴质勃勃的要恢复午朝的制度,这颇让杨廷和等人兴奋了一阵,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个欲振兴朝纲,以匡扶天下为己的明君了。
意外就在此发生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来到殿门外,并没有按照顺序排在后面,而是径直走到大殿门口,推开侍卫,就想闯进去。
“站住!没有皇上的吩咐谁也不准进去!”一个侍卫双手一张,拦住了那官员。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声突然响起。
“你也不睁大狗眼看看老夫是谁就敢拦我!先皇在世也不会这样对我,快闪开!”老臣怒不可遏。
侍卫根本就没料到老臣会动手,顿时吃了个正着,但他自忖身份地位相差悬殊,眼前这老臣可是四朝元老王琼,皇上也要卖他几分面子的,可真要放他进去,他也做不了主。
“可是皇上吩咐过,迟到的一律在殿外等候。”他兀自解释着。
“混帐!皇上是叫我们来上早朝的,难道是叫我们来排队的吗?”王琼简直要气疯了。
“外面谁在吵吵嚷嚷啊?”里面终于有人发话了。
杨廷和抢先说道:“回皇上,是王琼王大人。”
嘉靖不假思索道:“来人,将那个不遵旨意,大闹宫廷的人拿下!”
“皇上,这万万使不得!”杨廷和不料嘉靖竟然如此干脆。
“为何使不得?”嘉靖反问道,“朕早就说过了,不仅午朝的制度要恢复,早朝也要准时进行,你们都是听在耳里,并且一致通过的,今天却以身试法,难道不是藐视君上,侮辱圣听吗?”
“皇上,王大人也是忠心为国,并无心冒犯皇上的。王大人向来耿直,也许是侍卫言语中有所冒失,所以才安生龃龉的,待老臣先去看看再说。”杨廷和并不希望嘉靖和王琼再发生冲突。
“不必了!将他老人家带进来,朕倒要看看他的资格有多老!”嘉靖连连冷笑。
王琼胆战心惊的走了进来,他还自忖自己是老臣,皇上总得给点面子,说道;“皇上,老臣来迟了,不过确有急事。”
“大家都有急事的话,难道早朝就不用上了吗?”嘉靖立即打断他的话,说道,“朕早就严令申明,早朝、午朝务必准时出席,你们作为老臣的更要以身作则,你今天的表现,不是分明在塌朕的台吗?朕绝不姑息!”
“皇上,王大人年纪老迈,你还是饶恕他一回吧。”杨廷和看看情形不对劲,赶紧上前劝说。
“不行!有其一必有其二,如果不惩治,人人效仿,那朝廷法纪还如何伸张啊?”嘉靖果断的说道,“来人呀,将王琼拉下去赏赐五十大板!”
嘉靖的话一出震惊了在场所有的大臣,王琼结结巴巴的说道:“皇,皇上,您怎么能这样啊?”
杨廷和道:“皇上,还请宽恕王大人,他年纪那么大了,怎么承受得了那么重的刑罚啊?”
蒋冕道:“请皇上念在王大人是初犯,而且又是元老重臣,就饶恕他这一次吧,他一定会牢记在心的,下次绝不再犯!”
“你们都不用再求情,朕意已绝,王大人既然身为老臣,更该作出表率,这样大家才会记住朕说的话不是儿戏。”嘉靖斩钉截铁的说道。
王琼此刻气急攻心,他万万没有想到,临到告老时竟然还要当廷受此羞辱,小皇帝分明是针对他的,他“皇,皇,皇”的说不出话来,一头栽倒在地上。
“来人,把他拖出去弄醒,但刑罚绝不能缺。”嘉靖似乎非常狠心。
“你们记住,今后不管是谁,不管他的资格有多老,朕的旨意一定要遵从,如有谁不听,当耳边风,王琼就是榜样!”嘉靖的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杨廷和觉得这话仿佛就是说给自己听的,皇帝想树立自己的权威,所以杀鸡儆猴,自然拿资格最老的开刀,王琼不识趣,撞到了刀口上,才有此下场,看来这小皇帝不简单,不过他相信自己几十年官场滚了过来,还是能应付的。
嘉靖坐回龙椅上,舒了口气,说道:“今日早朝,想必大家也知道所为何事了。那么,大家就畅所欲言吧。”
礼部尚书毛澄心有不甘,虽然张太后那里早已明言皇上所请已被恩准,但他心里仍然无法接受,于是,鼓起勇气说道:“皇上,汉成帝立定陶王的事应该听说过吧?今皇上入继大统,应如定陶王故事,称孝宗为皇考,改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妃为‘皇叔母兴献王妃’,可以为万世法。”
嘉靖闻之大怒,他从龙椅上冲到毛澄面前,狠狠的盯着他问道:“照你这话,难道朕的父母是可以随便更改的吗?”
毛澄无法正面回答这句话,只好说道:“皇上,臣也是以史实为据,不敢乱礼。”
“你的意思是说朕乱礼了?”嘉靖反问道,“难道随便更换父母就不乱礼了,简直胡说八道!你身为礼部尚书,就连最基本的礼都不知道,还敢在殿上放肆!你最好回去好好问问你的父母,一个‘孝’字应该怎么写!”
嘉靖这一顿暴喝,将毛澄震得再不敢发一言,低着头,身子簌簌发抖。杨廷和一看,自己不出来说上两句的话,毛澄又要倒霉了,连忙站出来说道:“皇上息怒,毛大人也是一片忠心,可能言语中措辞不当,您就原谅他这一回吧。太后已将她老人家的意思告诉了臣等,至于皇上的意思,臣等一定会好好商议,上一份奏疏的。”
嘉靖眼看硬来并不能达到目的,而且这帮人顽固不化,不是一时间能臣服的,于是舒缓口气道:“朕一心想做个孝子,你们竟然百般阻挠,朕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想的,难道你们都没有父母的吗?你们的书是怎么读的?圣贤没有教你们吗?”
“禀皇上,话不能这么说,这根本是两回事,臣等也是遵循祖制,不敢擅自更改古制。”
嘉靖满以为太后那里松了口,事情会顺利的解决,不料,杨廷和这里还是过不去,看来,只有采取拖延战术,慢慢跟他们斗了。他想了想说道:“此事,朕绝不会就此算了的,你们最好商议出一个让朕满意的结果来。另外,将李进章召回京城,朕另有任用。”
“皇上,此事不可!”杨廷和急忙阻止道,“此人谗言媚上,怎能再重用呢?”
“什么?你是说朕是混君吗?朕自会看人,此事,朕意已绝,你们毋庸多言,退朝!”嘉靖说完转身就走,将杨廷和等一帮大臣目瞪口呆的留在了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