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影黛姿潇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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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一时到得林府大门,果有大群丫头婆子,抬了藤屉子春凳迎了出来,接了黛玉进得她的卧室,早已等候着太医忙围上来,细细替她诊视起来。

少时,如海亦满头大汗赶回来了,贾敏忙迎上前,只哽咽着叫了一声“相公……”,便泪如雨下了,如海强忍着悲痛,一面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一面低低道:“我已命阖府男丁都寻莲儿去了,这会子黛儿怎么样?”

话音刚落,就见太医院的医正王太医,领着几个太医掀帘出来,抱拳恭敬道:“林大人,令千金只受了些微外伤,又受了惊吓,才昏迷了,却并无大碍的,您和夫人尽可放心。外伤下官们已处理过来,这就去开方子,一剂药下去,管保小姐醒转过来。”

如海忙道:“有劳王太医和众位太医。”一面同几人去到外间,拿了方子命人去煎药,又陪着几人吃了一钟茶,方送出大门不提。

太医前脚刚走,弘晓后脚便过来了,见了如海夫妇,忙忙道:“我已派了怡王府所有的人去寻莲姐姐,又借了几位哥哥的亲兵,算来至少有几百口子人在找了,伯父伯母只管放心。”

说罢又急道:“黛儿可还好?这会子可以进去瞧她吗?”

如海叹道:“太医说她只是受了惊吓,不碍事儿的,你进去瞧瞧罢。”待他进去后,他又对妻子道:“干等在家里,到底不是办法,我这就领着余下的林伯几个,寻找莲儿去吧。”见她含泪点了点头,他方转身出了门子。

里间内,弘晓正坐在黛玉的床边,轻捧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满心都是对她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对上苍的感谢。上午他才下朝行在回府的途中,却无意听得有人说,荣国府上山拜佛的车队出了事儿,两位林府的表小姐一死一重伤,登时唬得他魂飞魄散,忙忙的赶回府里,点了四十名亲兵,便打马往上山赶去。

行至目的地,方发现传言不尽属实,他的心方稍稍安了一些儿,只是看着她人事不省的样子,仍让他心痛欲绝,本来一步不想离开她的,却也知道,当时的贾敏已没了主意,而黛玉醒来,必定亦不希望英莲有事,方狠下心来,只抱得她上了马车,便去安排找寻英莲的事了。好容易万事安排妥了,他只觉一刻也不能再等待,遂忙忙赶着过来了,这会子瞧着她安详恬淡的睡容,他那一直悬着的心,到底完全放了下来……

“王爷,该喂姑娘吃药了。”玉珠嬷嬷的话打断了弘晓的沉思,他忙接了药碗过来,道:“嬷嬷竟去照顾伯母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待玉珠依言离去后,他方用调匙,轻轻搅动起药汁来,又尝了半勺,方往黛玉嘴里喂去。不想她人虽昏迷着,牙关却咬得极紧,一勺药只好喂进小半勺,其余皆流到她脖子里,连衣衫都弄湿了。

如是者三,弘晓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待要唤丫鬟进来帮忙,到底想自个儿服侍黛玉,与她静静呆一会儿,因急中生智,端起药碗抿了一大口,俯身覆上了她的樱唇,随即他的心跳便因那甜美柔软的触感,狠狠漏了一拍。

待回过神来,他不由自己红了脸,暗自责怪自己亵渎了心目中的仙子,待要就此罢手,又觉万分不舍,因悄悄安慰自己:“这只是为了能顺利喂她吃药罢了。”当下又抿了一口药汁,俯身下去,反复品尝起她的甜美来。

“王爷,老爷回来了,请您到厅里去呢。”外面忽然传来的声音,让颠倒不已的弘晓清醒过来。他忙起身深吸了几口气,将所剩无几的药碗,随手放到旁边的矮几上,抬脚出得外间,吩咐丫头好生照顾黛玉后,方往厅里行去。

一时到得厅里,果见如海与贾敏已侯在那里,他忙上前道:“伯父,可有莲姐姐的消息了?”

如海摇头叹道:“仍未有消息传来。”随即又道:“但她几个坐的马车找见了,我才去瞧过,马已死亡有些时候了,我想着马不会无缘无故受惊,因细细检查了一番,果在它的右后蹄下面,发现了一排密密的绣花针。”他越说到后面,脸色便越发凝重起来。

弘晓惊道:“果真有人暗算她两个?”心里瞬间已是满满的怒气。

“那人好精巧的心思,”如海冷笑道:“竟想出如此法子,马的脚掌本就极厚,果真用针去扎,一时半会儿显是扎不穿的,但若按常速行驶,不过大半个时辰,便能将其脚掌刺穿,而到时,她两个的车整好儿行至那必经的悬崖旁,果真掉下去,也不会使人生疑,神不知人不觉便能除掉异己,真真好手段!”

“这人却是谁呢,”弘晓听得怒不可遏,道:“看爷不灭了他九族!”

如海苦笑道:“倘知道是谁,别说你,我早打上门去了。”在一旁一直未说话的贾敏忽然道:“这会子竟先不必讨论这个,还是想想先怎么找回莲儿罢。”

二人方略过此话不提,另商量起要在更大范围,派更多人手去寻找英莲来,一时计议定了,二人方分头而去。

惟独贾敏留在厅里,心里是思绪万千,才刚她之所以截住二人的话头,皆因她忽然想起,这会否是自己那个心如毒蝎的二嫂子所为呢?她是女人,自是理解女人与女人之间,那种因细微的嫌隙,便生出来的怨气和长时间的报复,而此次她又碰巧儿在事发现场……思及此处,贾敏不由心里一冷,果真是她的话,她一定不会放过她,哪怕为此与自己的娘家绝了往来,甚至陷其于万劫不复之深渊,她亦会毫不手软!

一面命人去唤了玉珠来,吩咐道:“你赶紧儿着人,到老爷才刚找到破损车马的地方,在马的右后脚掌下,取回几枚针来,我要好好的检查一下。”

玉珠奇道:“几枚针能瞧出什么来?竟让官府去查才是正经。”

贾敏冷笑道:“你那里知道,但凡一针一线,总有它的出处,只要知道是出自那里,买家又是那里,要查出是后面的事儿,却也不难!官府指不定想不到这么细致,你赶早去吧,待有了确凿的证据,不怕她不承认!”

适逢丫头来回说黛玉醒了,贾敏大喜过望,忙忙撵了过去,果见黛玉已醒转过来,正靠在床头,就着丫头的手喝水。

“黛儿,你差点吓死妈妈了……”贾敏才说了一句话,泪就跟着滚了下来,倒慌得黛玉就要起身安慰她,她见状方至床沿坐了,一面拭泪一面道:“可算醒过来了。”

“妈妈,姐姐在那里?她这会子可还好?其他人又怎么样呢?”黛玉拉了母亲的手,软声问道,她只记得昏迷前,马车犹未停下,之后的事情便通不知晓了,是以有此一问。

此言一出,贾敏才刚止住的泪水,不由又滚了下来,黛玉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又紧着问了一遍:“姐姐可还好?”

贾敏泣道:“你姐姐她……你姐姐她跌下悬崖,这会子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爹爹和弘晓正带着人四处找寻,才刚说已找见了马和马车,怕是凶多吉少了……”

闻及此言,黛玉又急又痛,亦忍不住掉了泪来,一时母女二人是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

至晚间,弘晓与如海先后回来了一次,得知黛玉醒转过来,都是喜之不禁,却因记挂着英莲,只稍稍说了几句,草草用了一点子饭菜,就又连夜出去找寻了。

稍迟一些儿,玉珠亦回来了,依贾敏之命,带回了马脚掌上的几枚绣花儿针,她忙接了过来,于灯下细细观看起来,但却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她想了一会,命人去将绣房做活的丫头婆子都唤了来,让她们传着瞧了一遍,果真有了线索。

其中那绣房的管事李嬷嬷道:“太太,旁的奴才不敢说,一辈子吃的拈针引线这碗饭,这点微末本领,奴才还是有的,这几枚针,定然是出自同安里曾家的,只有他家的针,才能有如此好的韧性和耐磨能力,但只他家的针却贵,一枚竟要五文钱,等闲人家买它不起,也就咱们这样人家或者同等人家,才敢大量的用。”

贾敏忙道:“果真的?你真能如此确定?”心里已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李嬷嬷笑道:“太太,这个奴才是可以下保的,因他家的针,全部有标记为证,只那标记小得几乎瞧不见,常人容易忽略罢了。”一面拈了一枚起来,置于强光下,一面向她道:“太太请看这针头处。”她依言瞧过去,果真在针头处,瞧见极其细小的一个“た”字样的标记,方叹服了。

又听那李嬷嬷道:“说来他家行事还有一处与别家不同,他家出的针,都是有批次的,谁家买去,于何时买去,亦记载得清清楚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