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晓心里一喜,待要开口,就见雍正对他道:“你的心意朕明白,黛丫头也是好的,原想直接替你二人指婚,到底须得如海同意,此番你与黛丫头一道去扬州,一旦他同意,朕即刻下旨赐婚。”说罢不顾黛玉脸红,又对她道:“此番你父母返乡,以后亦勿须再四处奔波,若他二人中意秀亭,明儿朕便召他进京来,到时两家都在一块儿,也算是朕对你们的一点子补偿了!”
“侄臣谢皇伯父隆恩!”听罢雍正的话,弘晓忙屈膝跪下谢恩,他本已想好自扬州回来后,方求雍正赐婚,不想他的心思早已瞒不住人。黛玉更是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只因碍于君臣之礼,少不得跟着跪下谢恩。一时话毕,雍正方命二人跪安,又命苏培盛明儿亲自送黛玉回贾府。
回至长春书屋,弘晓喜道:“这会子可好了,我正发愁怎么向皇伯父请辞,偏他主动提出此事,可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黛玉仍是脸红不已,啐道:“真真不害臊。”说了一会子闲话,弘晓正色道:“你外祖母家并不知你将离开的事儿,依我说,你家去后先说与她一人知道,过几日我再让人送书信上门,就说是你父亲寄来的,要接你家去。”
黛玉点头道:“这法子好,莲姐姐的事也得一并说明才好,到时候才好带了她一道离开。”弘晓又道:“你那些个姐妹又多,少不得要几日来道别,明儿你家去后,竟先能着收拾行李罢,若等书信至了再收拾,指不定会漏下什么。”说罢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方离去了。
紫鹃雪雁听得要家去,自是欣喜万分,说着便要收拾行李,那里又有多少东西可收拾的?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已悉数收拾好了,二人百无聊赖,只盼着天早些儿黑。好容易天黑透了,主仆三人说笑了一会子,便熄灯歇息不提。
次日一早,便见苏培盛穿了全套的四品总管服饰,手持白色长柄拂尘,被八个小太监簇拥着来至长春书屋。黛玉因问他缘何穿得这般隆重,他笑道:“皇上特意吩咐奴才,可不能有损姑娘的脸面。”一面说,一面亲扶黛玉上了一顶小巧的肩辇,又命四个小太监抬了,朝宫门方向行去。
行至西华门,早有两辆华贵精美的马车侯在那里,紫鹃雪雁先扶了黛玉上车,随即就着小太监的手上得车,放了帘子,那苏培盛则坐了后面的马车,命人一路打伞鸣锣,直奔贾府而去。
到得贾府时,已近午时了,黛玉正恐门子们得罪苏培盛,因吩咐雪雁掀了帘子一角瞧瞧,却见贾赦、贾政并贾珍带着族中众男子,悉数侯在大门外。少时苏培盛下了车,贾赦等人忙迎上来,寒暄了一阵儿,便欲引入大厅奉茶,又有周瑞家的带着几个婆子,引着黛玉坐的马车便要进那西边角门,苏培盛见状,冷笑道:“林姑娘何等尊贵之人?连万岁爷还怜爱有加,不以俗礼拘了她,偏荣国公府排场大,竟连正门都入不得!”
贾赦等人听着这话不像,忙赔笑道:“苏公公言重了,只因想着甥女儿乃闺阁千金,我等虽为其母舅兄长,到底有所不便,既如此,自正门进去,也就罢了。”一面喝命周瑞家的引着马车进正门,苏培盛方笑道:“因万岁爷再三再四的吩咐,说切不可委屈了林姑娘,不然惟杂家是问,故杂家才拿了这鸡毛作令箭,还请贾大人勿怪啊。”众人皆知他乃皇上身边第一个得用的,那里敢说个不字?一面赔笑着说话儿,一面簇拥着他入了大厅不提。
这边厢,黛玉主仆三人坐了马车,直至二门外,方下车往上房行去。彼时贾母早已得了信儿,故还未至贾母屋里,便见鸳鸯琥珀亲自接了出来,行礼问安毕后,鸳鸯笑道:“林姑娘越发出挑了,那月宫里的仙子怕也给比下去了。”黛玉笑道:“鸳鸯姐姐的嘴巴还是这般甜。外祖母身上好?”琥珀笑着接道:“姑娘不在,老太太横竖不自在,今儿听得来家了,喜得了不得,催着我们出来瞧了不下十次了。”
说话间已至上房,小丫头子打起帘子让进去,便见贾母亲迎了上来,黛玉盈盈便要下拜,已被她一把搂入怀中,嗔道:“真真是坏丫头,竟这许久都不回家,可让外祖母好想……”一语未了,到底滚下泪来。黛玉亦是鼻子一酸,只忍着强笑道:“外祖母,黛儿这不是回来了吗?”说着扶了贾母至榻上坐下,自个儿亦挨着坐下,亲热的说道起来。
好一会儿,黛玉方发现王夫人等人并不在屋里,因问何故,贾母冷笑道:“才宝亲王府打发人来了,这会子她们自是不得空来。明明知道你今日来家,偏为了几个婆子,竟敢慢待于你,真真良心被狗吃了!”见贾母一脸不豫,黛玉便不再多问,因拿话岔开道:“莲姐姐怎么不见?”
贾母方笑道:“她与你二姐姐们一道,到夫子处习学去了。自你进宫后,我想着她连个说话儿的人也没有,故说与你大嫂子,让她亦相跟着去,过会子该回来了吧。”话音刚落,便见丫头簇拥着英莲并迎、探、惜三姐妹进来了。
见黛玉在屋里,姐妹四个都喜悦不已,又哭又笑的拉着她问个不住,尤其英莲更是泣涕交加,因着黛玉,她方脱离了先前熬煎的生活,更知晓了自个儿的身世,在她看来,黛玉便是她最亲近的人,不想竟生生分离了月余,这会子一旦得见,怎不让她悲喜交加、泪从中来?
一时几个媳妇来回摆饭了,方见王夫人带着凤姐儿、李纨过来,众伺候之人便要安设桌椅,贾母摆手止住,因问道:“宝亲王府那些个管家娘子们作什么来?可是元格格有什么吩咐?”王夫人忙笑道:“瞧老太太说的,虽则她这会子已是王府的格格,到底是您老人家的孙女儿,那里就敢用‘吩咐’二字?真真是活打嘴了。”顿了一顿又道:“原也没什么事,只是福晋打发人来赏了一些儿金银锭子并彩绸锦缎,东西虽平常,到底是个彩头儿,过会子就送来老太太过目。”
听她说罢,贾母因叹道:“也难怪你喜欢,自元丫头进了宝亲王府,除过年节的份例,福晋并不曾单赏过什么,偏这会子打发人送来,自是越发看重元丫头了,别说是你,便是我听了也喜悦得紧。”言下之意,便是在提醒王夫人,元春现在能得到福晋的器重,并不是素来如此,而是最近方有的。
王夫人到底不笨,登时反应过来,忙拉了黛玉嘘寒问暖起来,又命凤姐儿饭罢送几匹缎子与她做衣服,又命厨房晚间治酒接风。贾母方喜悦起来,凤姐儿与李纨忙命人摆好桌椅,放好碗筷,王夫人又亲捧了菜肴敬上,黛玉与众姊妹一道坐了,寂然饭毕。吃了一会子茶,贾母因要歇中觉,便命王夫人等散了,又命黛玉回房歇息,迎春姊妹亦相跟至听风轩玩笑,七嘴八舌的向她叙说这一月来发生的大小事,先是凤姐儿又有了身孕,只因无甚明显反应,她竟没有察觉,直至一日晨起后晕倒,请了太医来后,方确诊了,这会子已是近四个月了。再又就是自黛玉进宫后,宝钗倒是不常过来,只见天家的往东府秦氏屋里去,故英莲倒也过得清净,其余不过一些小事,略过不提。
至晚间,厨房果送了几桌上好的席面过来,薛姨妈与宝钗亦过来坐了席,宝玉见的黛玉来家,直喜得无可不可的,不住围着黛玉问东问西的,直闹了大半夜方各自散了。待众人都离去后,黛玉方悄悄将回扬州的事说与贾母知道,老人家一听,不免忧闷兼不舍,及至黛玉提及雍正承诺召父亲进京一事后,她方转悲为喜。至睡觉时,黛玉亦将此事说与英莲知晓,她更是喜之不尽,不住问黛玉有关扬州的风土人情等事,一夜不曾好生睡得。
且说黛玉将回扬州之事间悄悄说与贾母知晓,又说与英莲大体的日期后,便时时盼着弘晓派人送信来,又与紫鹃雪雁背地里收拾打点起来,预备着随时可以出发。那紫鹃虽是贾府的家生子儿,因着一来委实舍不得离开黛玉,二来亦知林府早晚会举家搬迁入京,是以此番她已回明贾母,定要与黛玉同赴扬州,而英莲的丫头春纤亦欲一道上路,贾母本就喜她二人纯善,遂悄命凤姐儿消了二人奴籍,二人自是千恩万谢不提。
至第三日,果有弘晓打发的人送了书信过来,说是林如海身染重疾,要接黛玉与英莲回去,贾母听罢便假装不痛快,王夫人等软言劝慰了一阵儿,她也就好了,倒是凤姐儿与三春姐妹百般不舍,宝玉更是大不自在,争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拦劝。于是又治席摆酒为二人饯行,黛玉又回过贾母,接了湘云过来,姐妹几人皆聚在听风轩,日则同行,夜则同息,只恐往后无见面之机会,黛玉见姐妹们这般模样,到底忍不住说了不日仍会返京的消息,众人方喜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