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忠顺王果真在宝钗被关至狱神庙之后的第四日,亲自带人来买了她离去,——其时官府已与所有的人作好的特定的卖身契,她们这些个往日的主子亦不例外,只没人买她们罢了,倒是贾府一多半儿的丫头们,已被京城各大户人家挑拣得差不多了——并将她带回王府,专门拨了一所大院子与她住,还挑了四个丫头与她使唤。
当夜,他便至她院里宠幸了她,一阵颠鸾倒凤之后,他惊喜的发现,她竟仍是处子之身,当下对她更是多了几分喜欢。而宝钗心里亦是第一次对当初宝玉碰都不碰她一下的行为,感到万分庆幸,这些皆为后话了,暂且不表。
且说弘晓命人先将贾府众女眷押至狱神庙看管起来,众人领了命便开始忙活起来,由流风亲自登记造册,将上上下下的女眷都记明姓甚名甚,籍贯年龄等等之后,方将其一并押着,往狱神庙行去。
临行前,弘晓特命小顺子带几个亲兵留下,好生将贾母装殓了,再送去贾门祖坟安葬,因乾隆并未下旨株其族人,是以贾门的祖坟和家庙,彼时犹是完好的。小顺子忙恭声应了,他方带着几个亲兵,与忠顺王打马往宫里行去,二人还得进宫向乾隆复旨。
周围人家闻得曾经显赫非常的宁荣二府被抄查,谁不来瞧热闹?是以流风及其属下刚押了众女眷出得贾府大门,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平日里这些个寻常百姓,那有机会这般近距离的瞧这些个大家子的主子姑娘奶奶们?好容易有此机会,自然不肯错过的,女人们则是对着她们华美的衣衫,精致的首饰和漂亮的脸蛋指指点点,间或流露出又羡又妒的目光,男人们则与先前那群兵勇们差不多,都是不住的说些个酸眉醋眼的话儿。
邢王二夫人和尤氏李纨凤姐儿等人,何曾经历过此等阵仗?都是满脸的惊惧恐慌,腿脚亦软得面条一般,若非有官兵们在一旁撵赶那些个百姓,她们还要被品头论足好一阵儿方能消停。
不知道了多久,在这些个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主子奴才们都要撑不住时,方听得人高声道:“到了,到了!”一面赶着众人往里走,经过才刚惊吓和劳累的人们,那里还顾得上瞧周围的环境,只知道浑浑噩噩往里边儿走。
待众人都被赶至一间破败不已的大厅里时,方有人先会过神儿来,跟着便小声儿啜泣起来,渐渐满厅都响起了高低不一的哭泣声儿。
京城这边贾府发生如此重大的变故,贾敏与黛玉姊妹们一概不知,这会子母女姑侄几个,正在妙峰山的济慈寺里,悠哉游哉度日呢。
当日一行人自京城出发,不过一日半光景,便顺利抵达了妙峰山脚下,湘莲想着大伙儿来得太仓促,只怕贸然前往,济慈寺的禅房安排不过来,该回避的人亦不及回避,因先令明翊和贾环快马上山,去与寺院的住持先交代一番。
二人忙笑嘻嘻应了,打马便往山上快速行去,这里湘莲恐颠坏了黛玉,因再四叮嘱车夫要放缓车速,平稳驾车,几辆马车方小心翼翼往山上驶去。但见沿途是山青水绿、奇峰突起,不时还有几条瀑布自半山腰飞流直下,直瞧得人神清气爽,暑意全消。
一行人直用了大半日,方抵达山顶,早有住持带着几位与她同样眉毛胡子花白、瞧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并十数个年轻的僧侣迎了出来,一瞧那架势,显然是迎接贵宾的规格。原来才刚贾环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是怡王府的女眷们要来参禅礼佛,那主持便命人将寺里的长老们都唤了来。
贾敏得知原委,因嗔怪贾环道:“都是个大男子汉了,嘴上偏还缺个把门儿的,
看来我这个作姑妈的,明儿很该与你说一房好媳妇儿,治一下你才是。”说得众人都掌不住笑了。
她忙又转身鞠了一个躬,双手合十道:“大师有礼了,我母女姑侄欲在此小住几日,倒是与大师添麻烦了。”
那主持呵呵笑道:“夫人客气了,说来老衲这济慈寺,当年若非有老怡王爷重金布施,与了老衲几万银子修缮,那里能如今儿这般香客频来、香火旺盛的局面?好容易今儿老王爷的家眷大驾光临,真真是咱们全寺上下的福气儿,那里来叨扰之说呢?”
原来在圣祖爷一朝时,因夺嫡之争,康熙帝一怒之下,下旨将胤祥圈禁在了养蜂夹道,一圈就是十年。当然这些都是对外的说法,实则胤祥乃其最宠爱的儿子,作父亲的那里真能狠得下心呢?因与了他一道密旨,令其微服出游,一面游山玩水儿,一面考察民间疾苦,考察官员是否清廉等等。
某一日,胤祥与贴身长随行至妙峰山,见这里风景秀美,又见山顶的古寺济慈寺破败不堪,当下便命人回京去,取了五万银子过来,这样儿方有了现在的济慈寺。
众人听主持说罢,都笑道:“倒不想还有这个缘法。”说罢逶迤进得寺里。
寒暄了一阵儿,方丈因笑道:“才刚老衲已命人打扫了两个相邻的院子,虽则比不得京里,倒还清洁安静,请各住施主能着住下罢。”说罢唤了两个小和尚过来,令其带大伙儿过去。
“大师客气了。”黛玉笑道,一面命紫鹃取了一千两银子,道:“这是我等的一点子心意,算是为寺里添些儿香火钱,请大师笑纳。”
方丈示意一个小和尚接了,方双手合十,笑道:“多谢施主。”
一时到得禅房,众人见果真如方丈所说,清净雅致,都十分喜悦起来,紫鹃雪雁几个丫鬟,则忙着收拾器具,洒扫卧室诸多杂事儿,黛玉几个无事可做,遂围坐在厅里,一面吃茶一面说些闲话儿。
未几,又有小和尚送了一桌素菜斋饭过来,大伙儿围坐着吃毕,贾敏便要去寺里的大雄宝殿拜佛,因黛玉觉着有些儿累了,便不曾一道跟去,只在自个儿屋里歇息,倒是探春几个贪玩儿,想着拜罢佛后好去四处赏玩一番,连午觉顾不得睡,一并跟了过去,不在话下。
自此,母女姑侄几个,便在济慈寺安住了下来,不过每日里理理佛,颂颂经,或四处游览一番妙峰山的美景,确是较京城安静清幽不少。
这一日,湘莲几个往山那边去了,说是要找一汪清泉沐浴,母女几个理完佛,便聚在屋里说话玩笑,正得趣儿时,忽有一个小和尚进来,双手合十向贾敏施礼道:“回女施主,方丈说是有要事儿请,这会子正在大殿旁的厢房等候。”
贾敏听罢,忙起身道:“既如此,咱们赶紧溜儿的去吧。”一面回头与黛玉几个道:“你们就在屋里玩,不要四处乱跑,这会子日头正毒,可别晒坏了。”说罢急匆匆去了,这里黛玉几个仍继续玩笑起来。
不多一会儿,贾敏便回来了,随行的还有方丈并一男一女,二人生得极为相似,一瞧便知是兄妹俩。
兄妹俩都是一副稀世罕见的好样貌儿,尤其那妹妹,更是琼姿花貌,韶颜雅容,连探春惜春湘云几个已属罕见的美人儿,亦稍逊了一二分,也就已故的英莲,方能与其媲美。当然较之黛玉,这宝琴还是要逊上几分的,却不是输在相貌,而是那种天生的袅娜气质和高贵气派。
大伙儿见有男子来,立时便要回避,被贾敏笑着阻止了:“很不必回避,横竖余下的日子天天都要见的,那里避得过来?”
方丈笑着介绍道:“容老衲先与各位施主介绍罢这两位施主后,再与大伙儿解释其中原委。”说罢指着那兄妹两个道:“这位是金陵薛公子,这位姑娘则是他的妹子,当年修缮鄙寺时,他二位的父亲薛老爷,亦出了不少银子,算得上咱们寺第二位的恩人。”
话音刚落,那薛公子便携妹出列,与大伙儿行了个礼,方笑道:“在下薛蝌,这是我的妹子,闺名唤作‘宝琴’,与各位姑娘添麻烦了,还请多多见谅!”
黛玉与探春几个都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已有了几分计较,方回礼道:“薛公子有礼,薛姑娘有理。”一面自我介绍起来,只大伙儿都留了个心儿,并未以真实身份示人,只说是一家子的姊姊妹妹们,在母亲的带领下,到山上来避暑。
又听方丈笑道:“说来也怨老衲,薛公子兄妹此番本是进京投亲,因路过昌平,想着其父曾提起过鄙寺,便赶着上山来,欲与咱们寺添些儿香火灯油钱,恩人之子来访,老衲自然想留他们小住几日的,偏其余的厢房不是客满,便是太过鄙陋,老衲方想起各位施主住了两个院子,本就极为宽松,何不将他二位送来一并住下?与各位添了麻烦,却是老衲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