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心里不再有顾虑,当下便命人四处抄检起来,那些个兵勇们一多半儿倒是小门小户出身,那里见过如此华美精致的地方?而贾府的丫头们又是满京城闻名的好模样儿,那些个兵勇们便一面粗手粗脚的抄检大小物件儿,一面拿猥亵的目光和污秽的言语来调戏众女眷,连宝钗、李纨和凤姐儿平儿亦不能幸免,直瞧得众人又羞又气,不住的掉眼泪。
还是弘晓想起黛玉与凤姐儿主仆两个交好,又听她提起过李纨为人厚道,因命她妯娌两个,带了巧姐儿贾兰和平儿几个,至屏风后面回避了,方与她们解了围。至于宝钗,弘晓则是瞧都不曾瞧一眼,更不用说制止兵勇们调戏于她了。
眼见兵勇们要搜至碧纱橱内了,凤姐儿忽然从屏风后面冲出来,跪下哭道:“王爷,里面停放着老太太的遗体,请王爷网开一面,让官爷们放轻些儿手脚罢,也免得惊扰了老太太还未行远的亡灵……”
再想不到贾母已经没了,弘晓听她提起,倒吃了一惊,旋即想到,倘贾敏与黛玉回来,知道贾母是这会子没的,只怕会伤心自责得了不得的,再被她母女两个知道自己这会子连举手之劳不肯相帮,势必会怪责自己,生自己气的,因点头道:“本王知道了。”
当下命身后的流风道:“既如此,还是你带两个人去抄检里面吧。”
流风忙答应了,刚要抬脚进去,又被他叫住,道:“罢了,还是本王亲自去吧。”一面抬脚进了碧纱橱。
见门便见两个丫鬟正跪在地上无声的流泪,而贾母则躺在一堆凌乱的被褥之间,大睁着双目,似是在控诉着自个儿的冤屈与不值。
弘晓叹了一口气,亲自上前将她的双目闭上了,方轻声道:“这屋里就不要抄检了,维持原样儿吧。”
流风忙抱拳道:“属下遵命。”说罢挥手让后面的两人退了出去,他自己亦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这里弘晓方对犹跪在地上的鸳鸯琥珀两个道:“你们是想让老太太就这副狼狈样儿上路吗?还不将她的寿衣寿服拿出来,与她穿戴整齐了,再与她整理一番仪容,也好让她走得体面些儿。”说罢径自出去了。
她两个方忆起此事,忙起身拭了泪,开始百般忙活起来。
再看外间,彼时忠顺王正坐在亲兵搬过来的大椅子在,用阴森森的目光,居高临下看着跪在下面瑟瑟发抖的王夫人,而后者也确是吓坏了,虽则不知道他会如何磨搓自己,却是想都不用想,便止不住不寒而栗。
就见忠顺王命一个亲兵道:“这天儿也真个热,去与本王找把扇子来扇扇。”那亲兵忙答应着去了,很快便带会一把精巧的檀香扇,双手举着便要与他打扇,不想他却道:“这些个事情,也是堂堂男儿做得的?”说罢拿过扇子,重重掷于地上,喝道:“贾王氏,你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与本王打扇!”
这一声暴喝,让本就如惊弓之鸟的王夫人,几乎不曾当场吓死过去,好容易缓过神儿来,忙哆哆嗦嗦跪行上前,伸出左手,便欲去捡那扇子。
岂料她的手刚挨上那扇子的雕花手柄时,便被一只穿着靴子的大脚狠狠踩住了,当下疼得她哭爹喊娘,不住讨饶起来,但那忠顺王既然安了心要报当日她的戏弄之仇,自然不会因她几句告饶的话儿,便轻易放了她的,一直到王夫人疼得额上不断掉下大滴大滴的冷汗,声音亦因惨叫而变得嘶哑起来时,他方移开了自个儿的脚,而王夫人已然跪立不住,直接便软软瘫在了地上。
一旁绝大多数女眷,是不知道王夫人与忠顺王是有积怨的,瞧得她如此狼狈,自然忍不住担心下一个遭此噩运的便是自个儿,因都小声儿啜泣起来,更有那胆儿小的,已是吓得直挺挺厥了过去,却没人顾得上理会。
不多一回,去往各房各院的官兵们,便捧了才刚写好的贾府被抄物事登记薄过来,跪呈与弘晓过门,流风忙上前接了过去,方递至他手里。
但见上面写得密密麻麻,大件儿小件儿的金银器皿、珠宝玉器、钗环首饰并狐裘大氅,连同大小的金银稞子、银锭清钱,端的是不计其数,却是抄出的各房的私房体己,尤以王夫人屋里为最多,几乎占了一半儿,还有不少乃禁中之物。至于宁荣二府的账房,倒还未抄出好多东西来。
弘晓细细瞧罢,不由怒道:“这么多财物,倒抵得上小半个内务府的仓库了,好个重利盘剥,很该全抄!来呀,与本王将这些个财物,悉数送到刑部去,好生看管着,待明儿本王回过皇上后,再做定夺!”就有几个官兵头目样子的人答应着去了,忠顺王亦跟着亲自查视去了。
瞧着一行人走远了,弘晓犹不解气,想着贾府诸人并非拿不出银子,偏当年还百般算计黛玉家的财物,便止不住气上加气,因命人押了王夫人过来,冷笑着盘问道:“贾王氏,本王问你,你荣府先前不过领着虚职,就靠每月那点子单薄的俸银和几家庄子的收入度日,能维持着平日的正常花销,已属不易了,怎么倒有这么多银钱物事?却是用什么不正当的法子弄来的,还不快与本王从实招来!”
王夫人经过才刚的极度惊吓和身体受创后,早已是一脸呆样儿,是以弘晓问了什么,她竟似闻所未闻,犹自呆呆的。
一旁跪着的宝钗,打才刚弘晓一进来,她的目光便几乎不曾自他身上移开过,虽则她已嫁与宝玉,那颗因遇见弘晓,才真正生出男女情愫的心,犹时常为他而跳动,只因自己这一阵儿内忧外患,顾不上去想他罢了。好容易这会子见到他,还是身着亲王服饰,高贵气派的他,她那颗原就蠢蠢欲动的心,这会子更是越发的骚动起来。
她一直以为,弘晓之所以会那般喜欢黛玉,皆是此前未见过她的缘故,倘被他见到自个儿的花容月貌,一定会大为倾倒的,到时别说是怡亲王侧福晋,便是嫡福晋,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她薛家,可算是真真飞黄腾达了!
是以她见王夫人呆呆的,便再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能与弘晓当面儿说上话的机会,因忙忙跪行上前,挂上一抹自认妩媚艳丽的笑容,娇声道:“回王爷,要论奴家婆家何来如此多的财物,却是说来话长,一来咱们家自太祖爷时便跟着打江山,几代下来,封赏自是很不少的,二来奴家婆婆到底出身大家,当年陪嫁物件亦极丰厚的,三来咱们家历来持家有方,渐渐便省下了这一份厚重的家业,还请王爷明鉴……”
话音未落,已被弘晓身后的小顺子尖着嗓子打断:“你是个什么东西,倒敢来接咱们王爷的话儿?真真好大胆子,敢是不想要命了!”说着就要命人去掌她的嘴,弘晓因喝止道:“你理她呢,不过一上不得高台盘的下流东西,没的白污了本王的人的手!”说罢自起身去亲瞧抄查出来的物件去了。
这里宝钗见弘晓连正眼儿不瞧她,还骂她“下流东西”,登时是又羞又愤,又痛又恼,只碍于自己这会子阶下囚的身份,一声儿不敢吭罢了。
直用了大半日功夫,所有被抄查的物事方被悉数运往刑部去了,余下便是该如何发落贾府众女眷和下人之事了。
弘晓沉吟了一阵儿,因与忠顺王商量道:“依本王之见,这些个女眷下人们,除过几个当家人以外,倒有一多半儿是无辜被累的,皇上并未下旨说要将其满门抄斩,竟先押至刑部大牢旁边儿的狱神庙关押起来罢,待刑部有了定论后,再发落不迟,或官卖,或发配,或赏与其他官员亦使得。”
忠顺王忙笑道:“王爷怎么说,就怎么办便是。”一面不住拿眼去瞧宝钗,这会子他方瞧见下面还跪着这样儿一个绝色的尤物,尤其她还不住拿她那双含情脉脉的媚眼儿瞧着他,直将他的心瞧得软成一滩水了,不停的搓着自个儿的双手。
才刚宝钗见弘晓对她不假辞色,心知欲通过他逃过此次的噩运,已然是不可能了,她那颗身处如此险境却仍不减精明的脑子,便开始快速运转起来。
很快她便将主意打到了忠顺王身上,她原就知道他性喜渔色,不然也不会对妙玉那般苦苦相逼,而她自信自己的容貌,较之于妙玉,犹是胜上几分的,倘此番能得到忠顺王青睐,自己照样儿能脱离险境,乃至于飞黄腾达,被关押在刑部死牢里的薛蟠,亦有可能幸免于一死——虽则他远远比不得弘晓年轻及有才有貌,权势亦稍逊一筹!
想明白这些后,她便开始将拿深情的目光,不住去瞧忠顺王,后者果然不出所料,对她露出了欣赏艳羡的目光,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她笃定的想,即便眼下自己不能被逃脱被关押至狱神庙的噩运,至多三五日光景,忠顺王一定会想法子来解救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