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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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死里逃生

干旱了许久的卡凯西里平原上,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雨,从天而降的雨点拍打在岩石与干枯的树干上,发出一连串炒豆子般的哔啪声。

风中弥漫着一股夹杂着血腥与腐臭的气息,伴随着这场大雨,冲刷着阔的地面。

如果不是那一轮红月已被厚厚的云层所遮盖,那么人们一定可以看到,这场雨竟然是黑色的。而在那些黑色粘稠的「雨水」中,还掺杂着无数枯草、白骨、以及被绞碎的血肉。

也幸好这一切全都进行在黑暗之中,不然的话,那将会是怎样可怕的一幕。

在原本应该是吞噬沼泽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方圆数百米的大坑,里面的淤泥、芦苇,还有埋葬在这里的森森白骨,全都被清除得一乾二净。就好象有人在这里引爆了一颗原子弹,使得周围的一切都被蒸发了。

但是这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一辆红色的消防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在它的周围,还有几头昏迷的月影豹,以及几个浑身沾满淤泥的人类。

李宇翔静静地靠在消防车边上,看着周围的同伴,眼中一片茫然。

当时,深陷泥沼之中的李宇翔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强烈的窒息过后,竟然有一股冰凉的感觉环绕着他,氧气就像从皮肤中渗透到他的体内,竟比平时用肺呼吸时更为纯净。

死里逃生的李宇翔隐隐觉得,就在这片泥沼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着他。

虽然不知道召唤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李宇翔还是集中所有的注意力,试图与那股捉摸不定的感觉慢慢地交流着。

他的身体不停地下沉着,而那个触动他灵魂深处的召唤也越来越近。终于,他的手触到了一件硬硬的东西,紧接着,一阵刺骨的寒冷由指尖传遍全身,周遭的泥沼同时朝他挤了过来,彷佛置身于几千米的深海,压得他喘不过气。

但这仅仅是一种错觉,因为此时的李宇翔已经完全不用呼吸了。但是压力却是真实地存在着,并且紧紧地包裹着他,不停地旋转,逐渐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旋涡。

慌乱中,李宇翔一把抓住了那个冰冷的东西,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攥在手里。

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不住地侵入李宇翔的身体内部,像是一支杀入无人之境的黑暗大军,无孔不入地侵蚀着李宇翔的每一个细胞。

早已冻得麻木的李宇翔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身体随着那巨大的旋涡不停地旋转,而他的意识也随着那种旋转而变得有些混乱。

在这种混乱中,李宇翔彷佛生出一另一双眼睛,但是他看到的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自己的身体内部。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竭力阻止着那股外来的力量,但是那阻力实在是太过渺小了,根本无力阻挡这来势汹汹的黑暗大军,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

可是,当那支黑暗大军一路冲杀,来到李宇翔胸前的时候,却意外地慢了下来,彷佛小心地试探着,不敢再贸然前进。

李宇翔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胸前,发现那里有一块小小的黑色物体,安静地躺在心脏的旁边,正是它散发出来的气息,让那些黑暗大军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黑暗大军显然并不想就此放弃,依旧不停地试探着,试图将这块黑色物体所发出的气息压制下去。

终于,就像是被这烦人的黑暗大军激怒了一般,那块黑色物体猛然间收缩了一下,然后突然间暴发开来。

一转眼,刚才还不堪一击的那股阻力就像收到了某种召唤一样,迅速地汇聚到黑色物体的周围,并且由内向外地展开了反击。

不过这一次,它们不再阻挡那些外来客,而是飞快地吞噬着那些黑暗因子,并将其转化为自身的力量。

发现情况不对的黑暗大军四处逃散,想要躲避这股可怕的力量。

但是受到黑色物体影响的守卫力量,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疯狂地反扑着,根本不容得那些黑暗大军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越来越多的黑暗大军被同化了,并且立刻调转枪头,对准了自己的同胞们。

这就像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由黑色物体所统领的守卫力量呈几何倍数地迅速增长着,很快就将那股入侵的黑暗大军全数同化,形成了一道钢铁般的防线。

但是一切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就当黑暗大军被彻底消灭的同时,原本的黑色物体开始飞快地收缩,重新凝结到李宇翔的心脏旁边。而这一次,它不再是一团模模糊糊的物体,而是块细小的结晶。

虽然它的大小只有指尖那么大的一丁点,但是李宇翔还是认得出,这块结晶与他从那些塔雷纳的脑子里挖出的元素结晶一模一样。

难道是因为在这片大陆上待的时间太久,所以身体也跟着发生了变化吗?可是为什么这块结晶不是在脑子里,而是在心口上?

李宇翔望着身体里的那块黑色结晶,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这种思考并没有持续太久,凝结成形后的结晶突然暴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包围在四周的泥浆朝着四面八方推去,就像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

李宇翔惊骇地发现,凡是接触到这股力量的所有物体,统统都被绞得粉碎,而在这个时候,消防车与众人的身影也出现在李宇翔的视线当中。

「不要!」李宇翔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就被身体所爆发出的巨大能量给震得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身处于这个大坑里了。

奇怪的是,那些血獠似乎已经被那神秘的力量全部绞成了肉末,而连同那几名强盗在内的同伴,却一个不少地躺在李宇翔的周围,几头月影豹也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

就连那辆消防车,除了与血獠搏斗时留下的痕迹之外,一个零件也没有缺少。

难道那股力量听到了自己最后的呼唤?

李宇翔茫然地摇了摇头,拿起手里的东西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是一枚雪白的头骨,看上去似乎有点像人类的头颅,顶端有一道大约四、五寸长的裂纹,像是被什么利器劈开的一样。

正是这枚头骨,在泥沼之中召唤着李宇翔的灵魂,也正是它触动了李宇翔体内的黑色结晶,引爆了这股强大的力量。

可是现在,它就像一枚普通的头骨,李宇翔从上面完全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可是刚才那种冰凉的记忆,却始终停留在他的脑海里,让他认定,这枚头骨一定有它的非凡之处。

他举起头骨,面对面地望着它,想要从它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寻找出想要的答案,冷不防一声尖叫如电光般穿透了李宇翔的耳膜,吓得他连忙丢掉了手里的东西。

「啊——」

这声尖叫听上去似乎有那么一点耳熟?

李宇翔回过头,却看到刘燕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了他的旁边,那刺耳的尖叫声正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

原来,刘燕从昏迷中幽幽转醒,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原本应该已经死掉的李宇翔正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手里捧着一枚死人的头骨,还「深情」地与之对视着!

本来,作为一名医学研究生,刘燕是不应该害怕这些东西的。但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恐怖事件,再加上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坐在那里,任谁看了也会忍不住尖叫吧。更何况,惊声尖叫本来就是女人的专利。

「好啦好啦,再叫下去,耳朵都快被妳叫聋了。」

李宇翔揉了揉耳朵,冲刘燕挥手喊道。

刘燕先是一愣,紧接着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两行眼泪如泉涌般地夺眶而出,猛地扑倒在李宇翔的怀里。

「李大哥……你没死,你……你真的没死!」刘燕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李宇翔的胸前发出来,这让咱们的李大队长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高举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放才好。

「宇翔,你没死!我……」雷鸣惊喜的叫声从背后传来,却又突然卡在了那里。

因为他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此时正扑倒在别人的怀里,脸上浮现出喜极而泣的表情。

雷鸣的心情极为复杂,一方面为好兄弟死而复生而感到由衷地高兴;而另一方面,却因为刘燕的举止而感到无比失落。

虽然他早就知道,刘燕心里爱的人不是自己,但是当他亲眼看到这一幕时,胸口还是忍不住一阵强烈的刺痛。

「雷鸣!」李宇翔一见雷鸣醒来,赶紧推开胸前的刘燕,与雷鸣紧紧地拥抱到了一起。

他不是不知道刘燕对自己的感情,但是他也知道,雷鸣对刘燕的爱,已经深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

在爱情与友情之间,李宇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不是他对刘燕没有感觉,只是他认为,此时此地,爱情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

在他肩上,还担负着那捉摸不透的命运,以及可乐村几百号人回家的期望,甚至还有树人与艾尔弗人寄托在他身上的一切。

对未来没有把握的他,又何必夹杂在感情的旋涡中间,给自己凭添烦恼呢?

感受到李宇翔那有力的拥抱,雷鸣也从失态中振作起来,张开双臂,牢牢地抱住了这个生死之交。

或许此时,他心里也在想,与其去争取那份得不到的爱情,不如把握好这份兄弟的情感,那样至少不会一无所有。

刘燕可不知道这两兄弟心里正在想着什么,此时的她完全沉浸在一片喜悦当中。

李宇翔没死,他还好好地活着,这对她来讲,一切就已经足够了。

「对了,这东西你拿回去!」

雷鸣推开李宇翔,将口袋中的空间耳饰扔回到他的手里:「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可别找我!送死找别人,黑锅留着你自己背好了!」

李宇翔接过空间耳饰,双手重新与雷鸣紧紧地握到了一起。

其余的人也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对于这次的死里逃生,每个人心里都是又惊又喜。而高枫与钟伟那群消防队员们,更因为李宇翔的死而复生而感到无比兴奋。

「一定是神在冥冥中救了我们。」拉姆的父亲紧紧地拥抱着母亲与儿子,虔诚地跪倒在地上。

而那几名「强盗」更是五体投地地伏倒在地上,念念有辞地感谢着那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神灵。

而在他们当中,只有小拉姆瞪大了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李宇翔。那双纯净天真的眼睛彷佛看穿了一切,又或者说,已经把李宇翔当成是英雄一样来崇拜的他,把这一切的功劳自动归结到李宇翔的身上。

不管是不是小拉姆自己的凭空幻想,还是他真的看到了什么,有一点是绝对不容怀疑的——到此为止,在这颗幼小的心灵里面,对李宇翔的崇拜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再也无法动摇了。

或许在众多的获救者当中,只有一个「人」真正目睹了全部的事实真相。

但是连话都不怎么会说的他,是无法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其它人的。这个「人」就是从头到尾,一直留在刘燕身边的小树人布雷拉。

不同于拉姆父亲等人的无聊行为,在经历了劫后重生的喜悦过后,李宇翔等人开始打量起眼下的处境了。

眼前这个如同火山喷射过后的大坑里,四处布满了光滑的泥沼,虽然不会把人陷下去,但是却滑得让人站不住脚。

整座大坑就像一个被途满了润滑油的大碗,他们这些不小心跌落「碗底」的「小爬虫」们,要怎么样才能从边缘爬上去?

在第N次滑倒之后,高枫赌气地冲向消防车,一脚往轮胎上踹了过去。冷不防脚下一滑,五体投地,重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别试了,休息一会儿吧。」李宇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泥浆,从空间耳饰中取出食物和水,分给在座的人。

现在已经是中午时分了,火辣辣的太阳毫无遮盖地烘烤着这群可怜的人儿,像是嘲弄般地欣赏着他们那无力的举动。整整过了半天,李宇翔他们愣是没想出办法,从这个大坑里爬出去。

大坑中间还好,但是一到了边缘的地方,几乎与地面呈垂直状态的「碗口」,就连六条腿的蚂蚁也别想站住脚,更别说这些只有两条腿的人类了,爬不到大坑的一半就得滑下来。

原本想驾着消防车硬冲出去的高枫,也因为地面太滑,无法藉力而以失败告终。

「等个两、三天吧,让太阳把这些泥烤干了,我们应该就可以出去了。」雷鸣抬头看了看天,喃喃地说道。

「两、三天?」

高枫急不可耐地跳了起来,夸张地叫道:「这么毒的太阳,我看用不了半天,我们就要被烤成人干了。」

刘燕正帮着李宇翔给大伙分发食物,听到这话,扭头冲高枫笑道:「你要是怕晒伤,我这里有防晒霜,还有太阳伞。」

她倒不是在开玩笑,这些从超市里捡出来的东西,不用白不用,反正李宇翔那个耳饰里的空间大着呢,不在乎多带这么一点奢侈品。

「切!」

听到刘燕这么说,高枫一反刚才那副火烧屁股的模样,挺直了身板,拍着胸脯说道:「谁会用那些女人的玩艺儿?想想以前训练的时候,比这还毒的太阳,我也从来没怕过。我这是在轻松气氛,妳懂不懂?」

事实上,没有等到太阳把坑里的泥沼晒干,李宇翔他们就已经脱离了「碗底爬虫」的命运,一支路经这里的车队发现了他们,并用绳索把他们拉了出去。

消防车当然是不可能拉出去的,而是重新装回了李宇翔的空间耳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