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华灯初上的时候,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界名流以及艺术家从上海的各大酒店出发,向郊外的玫瑰山庄赶来。
八点钟左右,客人们似乎都到齐了。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嘉宾大都认得杨,因为最近十年里,杨每年都会以维也纳音乐学院终生教授的身份,在金色大厅内进行小提琴演奏表演。这个年轻的作曲家的即兴表演早已成为这些艺术界名流这些年来最为津津乐道的事情了。
……
“杨,没想到真的能够在这里见到你。”一位微微秃顶的胖老头在一个金发丽人的搀扶下,将自己的请柬递到杨的手中。这老头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世界上著名的音乐评论家,维也纳音乐学院院长,梅里安•巴拉迪。
而当他进去的时候,先到的嘉宾们立即就迎了上去,这位在音乐界德高望重的老头子可以称得上桃李满天下,当今很多音乐家算起来都是他的学生。至于他旁边的金发美人却是杨在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同学苏菲•巴拉迪,一个为杨痴狂的女子。
“巴拉迪老师,您能来真是让人欣喜若狂。”杨彬彬有礼地说道,完全没有理会旁边满是期待的苏菲,甚至连一个招呼都没有。
“杨,说实在的,我也没有想到你这家伙会在这块神秘的东方土地上。在我的记忆里,你小子除了每年按时参加新年音乐会,其他的时间都音讯渺茫。这段时间里你一定又完成了不少惊世之作了吧!但愿明年的新年音乐会不会让你这家伙继续一支独秀。”
“能得到巴拉迪老师的赞赏,让人感到欣喜若狂。”杨礼貌地应道。
“不过这回倒好,”老头子瞥了瞥旁边的陆安,“你这家伙居然为了一个十四岁的弟子当起了迎宾。看来,这趟老头子可算是没有白跑——托马斯•杨的眼光永远是毒辣的。只是,我可不希望你看女人的眼光仍然同挑剔音乐那样,否则我的宝贝孙女儿又一次失望哟!”说完,老头子哈哈一笑,扔下一脸尴尬的杨,被众人簇拥着往里面走去。
酷爱音乐的杨因为掩饰身份的必要和对音乐之都的特殊感情,每隔几十年都要以不同的身份获得维也纳音乐学院授予的学位。不过,他这次却被这位“独具慧眼”的老头子看中,硬是将其收为关门弟子。
尽管杨有意地隐藏自己在音乐上的造诣,但是他的杰出表现仍然让老头子大为震惊,最终又授予了他维也纳音乐学院终身教授的荣誉。正因为如此,杨每年都会被维也纳新年音乐会邀请在金色大厅演出。
就在最近这次维也纳“求学”其间,杨认识了一个执着的女孩子,就是他的同学苏菲•巴拉迪。一个血族一旦被人类喜欢上,除了将对方也变成自己的血族新娘,就只有选择逃避了。显然,心早已凝结的杨选择了后者。
“托马斯,好久不见了,你过的好吗?”苏菲轻轻地招呼道。
“很抱歉,巴拉迪小姐,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请您自便。”杨淡淡地应付道,就要转身离开。
“那好吧!”苏菲的神色一黯,“请在晚会结束后留下十分钟给我好吗?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很低,一脸乞求地望着杨。
“唔!”杨迟疑了一下,“祝你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说完,他再不看苏菲,继续接待到场的宾客。只留下陆安呆立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苏菲落寞的背影。
……
大厅里,来自世界各地的男嘉宾们寻找着各自的友人,相互问好,寒暄。而那些女人们同样在寻找自己的圈子,不过她们的话题往往是五花八门的。
这些人每年都有机会见上几面,当然,都是出席各类音乐盛会和艺术盛典,但是这次却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子的生日宴会,怎能让他们生起太多兴趣?我想,若非冲着托马斯•杨的名气,他们是不会来的。
“瞧!这是谁?”一个蓄着小胡子的男人指着不远处一个精瘦的男人说道,立即吸引了他旁边几位友人的目光。
“噢!乔治,我的朋友,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许久不见,你可是越来越精神啦!玛丽好吗?她怎么没有来?”那个精瘦男人正好也看见了对方,疾步走了过去。
“玛丽很好!”两人此时已经相拥在一起,轻轻拍着对方。而那个被叫做乔治的人借机附在对方耳畔小声地说,“我说过,无论如何,我会给她幸福的,这似乎完全不用你操心。”
“是吗?我可是擦亮了双眼在看着。”精瘦的男人故意用警告的语气提醒道,嘴角上挂着一丝刻薄的意味。
分开后,小胡子说:“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詹姆斯。”他得意地说:“还有,玛丽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我想你一定愿意做孩子的干爹,同我一起分享做父亲的快乐。”那语气听起来像是一位得胜的将军。
果然,那精瘦的男人神色一黯。他带着妒嫉的语气说道:“如果她长得像你,我想我会拒绝的。”不过,他的声音突然又提得稍微高了,“当然,如果那孩子像她的母亲,美丽的玛丽,我当然不会推辞。”
他俩的对话引得旁边的几个熟人发出了会心的微笑,显然,这两位虽说是情敌,但仍旧是好友。
几个人相互打过招呼,便开始闲聊起来。
一个稍微年长的男人将声音压得很低,他说,“托马斯•杨可算是一位充满神秘的家伙,这次不知道又将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
“没错!他在音乐方面的造诣确实称得上无可挑剔,不过这次为了自己的弟子就如此大张旗鼓,实在匪夷所思。说实在的,我倒是很想看看那小家伙是如何出洋相的。”
说话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的声音并不比他的个头逊色。而他的朋友们都不置可否地一笑。
那大块头耸耸肩,有些自嘲地说,“诸位先生,我承认,托马斯•杨的成就像一座山峰般让人难以逾越,不过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一个刚刚十四岁的中国小孩子有多大能耐。”
“也许有惊喜呢!”先前那个精瘦的男人轻轻一笑。
“但愿吧!”小胡子下意识地理了理他的胡须,撇撇嘴说。
“就当是一次免费的旅行好了,梅尔。如果你用心去感受,你一定会发现,东方巴黎自有她迷人的地方。”说话安慰他的是詹姆斯,就那个精瘦的男人,他的情敌。
精瘦的男人扫视了一下四周,又说补充道,“不过这个福雷斯特家族真是名不虚传,别的不说,就是这个所谓的别墅——当然,我更愿意叫它剧院。我敢说,它绝对出自某位并不为人熟知的建筑大师之手,这地道的哥特式风格足以让当代的建筑设计师汗颜。而这里面装潢的设计,哪怕是请巴黎艺术设计院那帮老头子来,也不能完全胜任。毕竟,现代人很难再真正掌握洛可可的艺术真谛了。”
“福雷斯特家族?!就是那个传说中具有着七百年光辉历史的神秘家族么?”小胡子吃惊地说。
“当然!当然!我的朋友,难道你会怀疑出自银狐之口的信息?!”精瘦男人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亮。
“呵呵,詹姆斯,别在意!不可否认,你银狐的名字永远是信誉的保证。不过也怪不得我们的梅尔吃惊,先前我收到请柬的时候,还以为是巧合呢。不过在这里,我竟然寻觅到了只有在布拉格歌剧院才有的那种古典气息,也算是不虚此行啦!”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开口说,“我想,诸位中没有谁会想到,福雷斯特家族这种欧洲老牌世家,会早在十几年前就来这块东方的土地投资吧。”
“唔!十几年前?那时候红色中国的大门似乎刚刚为我们开放。”梅尔说。
中年男人轻轻地推了推眼睛,笑着说,“据说那边那个黄皮肤的俊美青年就是福雷斯特家唯一的继承人,现在已经掌管了他家族所有的产业。”
而此时,他的眼光正向我这边瞟来。
我迎向他的目光,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他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将眼光看向了另一面。对方仿佛没事人一样,也微微点头还礼,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那男人接着说,“看不出来吧!你很难想象,就是这个年轻人,他独自在上海这块东方大都市打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就是在十多年前,那时候红色中国的大门确实是刚刚为我们那些资本主义世界的商人们打开呢。”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容。他又说,“我想,他最多不过30岁,即使是有人从旁协助,对一个生长在那种贵族家庭——尤其是老牌贵族家庭——的孩子来说,这也是难能可贵的。”
“我亲耳听维也纳的巴拉迪老头说,托马斯•杨在信中告诉他,那个小孩子还是马克•福雷斯特在中国收的义子呢。”那个精瘦的男人说。
“实在是太有趣啦!”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终于插上嘴了。“先生们,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才,但是无论如何,庇厄利亚的女神们不会在这片土地上选择她们的宠儿。”说这话的时候,他用食指指着地下,表情里满是嘲讽。而他口中的“庇厄利亚的女神们”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缪斯,即通常所说的九位艺术女神。
此时,一干人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在他们眼里,中国这块东方的土地真的不会得到艺术女神的眷顾一样。
而事实会证明一切的,但愿他们的心脏足够好……
带着请柬的客人们纷至沓来,别墅门前停的是清一色的VOLVO轿车,这是福雷斯特集团专门用于接送宾客的。有人来报告说,已经发现有记者在别墅附近出现了,不过都被他们以私人聚会拒绝采访的理由将其阻挡在了外面。看来这些家伙还真是嗅觉灵敏,既然不能驱赶,那么就让他们在外面干着急好了。况且,有了他们作掩护,我的族人就不用当心暴露身份了。
九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金壁辉煌的大厅里响起了缓缓的钢琴声,是小约翰•施特劳斯那首《蓝色多瑙河》。原本在轻声交谈的嘉宾们立刻安静了下来,细细地聆听这熟悉的优美曲调。红色的银幕缓缓拉开,一个少年正神情专著地演奏,完全沉寂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
这曲调,已然把在场的人带回了那蓝色的多瑙河旁,聆听那河水悦耳的歌唱。
一曲终了,大厅里只留下了轻轻的呼吸声,人们忘记了鼓掌。突然,掌声响起,所有人才回过神来,开始为陆安的精彩演奏发出由衷的赞叹,掌声经久不息。此时,陆安神情激动,他显然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多的人来参加他的生日派对。我向最先鼓掌的杨笑了笑,却发现他正在一个劲地向我使眼色,我猛地意识到,“要坏!”陆安受不得刺激的。我立即运用起原能,护住了他的心脉,而这种远程的控制让我颇耗原能。
陆安却对此浑然不觉,他向众人致谢后,再次坐下,又开始了他的演奏。旁边是一个不足50人的交响乐队,虽然是临时组合的,但是却完全配得上陆安的演奏。因为这些都是血族成员中杰出的音乐家,也只有他们的伴奏才能让我真正放心。
当然,与陆安合作的乐队只能称为室内乐团。真正的交响乐团应该是一个大型的音乐团体,一般用来演奏古典音乐。事实上,一个正规的交响乐团通常有80多位音乐家组成,有些甚至有上百音乐家组成。
大厅里,从舒伯特的《魔王》、《野玫瑰》到贝多芬的第三交响曲《英雄》、第五交响乐《命运》、第六交响乐《田园》、第九交响乐《合唱》,再到伟大的音乐之父巴赫的《b小调弥撒曲》、《马太受难曲》,一章章经典乐曲接踵而来。当然,因为时间的限制,均是取其最精华的章节进行演绎,为此,陆安和杨还花费了大量的心思,使之衔接起来竟然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可以说,无论是钢琴独奏还是交响曲都被演绎地出神入化,无可挑剔。
令在场所有人震惊的不止是陆安这个十四岁少年神乎其技的演奏和指挥,事实上,他们很快便发现这个天才少年甚至没有曲谱。同时,他们也意识到,这个年轻的演奏者似乎刻意用回溯的手法演奏了一遍各时代音乐大师们的颠峰之作。
掌声一次次响起,经久不息……
我偶尔听到有一位来自美国百老汇歌剧院的指挥家对他身边的友人轻声说道,“怀特,你知道吗?这孩子让我想起了天才的李斯特!”
他的朋友点点头,但没有回话。
于是指挥家拍了拍他的朋友,“我想说,我们应该为这孩子提供更优秀的环境,让他的才华得以尽快为世人所知。毫无疑问,一颗新星只有在美利坚自由的天空下才能闪耀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那个叫做怀特的人是洛山基大剧院的首席作曲,同时也是一位有名的钢琴演奏家。只见他瞥了一眼旁边这位自以为是的好友,将眉毛轻轻挑起,“当然!当然!亲爱的约翰,我的朋友,你说得实在是太对啦!不过,”他故意拉长了声调,“也许您应该问问这孩子的老师托马斯•杨,如果您坚信自己能够给予这孩子更大的帮助的话,也许我们这位杨先生会答应也说不一定呢!”
顿了顿,他又向已经意识到什么的指挥家补充道,“相信您不会没有发现,这个叫做金色镰刀的室内乐团似乎有些神秘。从外貌上看来,它里面的成员似乎是来自世界各地,并且都是些陌生面孔,至少对你我来说是的!但是我不得不说,他们的演奏完全具有大师级的水准,即使是维也纳爱乐乐团那些人也比不上他们!”
先前那个说话指挥家愣了一愣,然后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当下不再发言,继续欣赏陆安的演奏……
当《马太受难曲》的演奏结束时,所有人都以为音乐会似乎到了高潮,也接近尾声了,嘉宾们开始既兴奋又叹息地交头接耳起来,纷纷显出意犹未尽的神情。令他们兴奋的是,大厅里,舒伯特的《第八交响曲(b小调)》又响起了,原本还因为没有感到尽兴的嘉宾们立即来了精神。
那神奇的小家伙已经站到了前台,开始指挥起他的乐队。
事实上,接近两个小时的演奏应该是足够意思了。不过,渐渐地,他们惊奇地发现,这原本“未完结”的乐章居然有了下文,而且浑然天成,似乎就是舒伯特本人的杰作。
每一首曲子都有它自己的灵魂,那是作曲家们赋予的,或许你可以模仿它们的风格,但是它具备的灵魂是恒久不变的。
显然,陆安现在指挥的乐曲打破了这种固有的定论。
“乔纳森,我的儿子,无论如何,这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现。即使这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可我宁愿相信,伟大的舒伯特确实给我们留下了后续的章节!”一个蓄着八字胡的老绅士突然激动地抓住旁边一个带着金丝眼睛的年轻人的胳膊,而他的眼睛则被台上那少年的背影深深吸引。
毋庸置疑,他完全相信这曲子源自于舒伯特了。
而那个年轻人呢?他对父亲的话浑然未觉,只是怔怔地盯着台上那个少年,那湛蓝的眼睛里满是羡慕和崇拜的光芒。
陆安和乐队合作的这首曲子在舒伯特作品编号里被列为《第八交响曲(b小调)》,也就是那首著名的《未完成交响曲》。该曲创作于一八二二年,作者将它作为完成了的作品献给奥地利格拉茨市的音乐协会,以表示对协会授给他荣誉会员证书的谢意。
然而人们在他死后的一八六五年,才发现了这首交响曲的总谱。因为它只有两个乐章,所以被称为“未完成”。虽然,按照古典交响曲的范式,仅有第一乐章的快板,加上第二乐章的慢板,是不能算“完成”的,但天才的作曲家打破传统,两个乐章交响曲的创作构思已充实完整、自成一体,显示出绝无仅有的艺术魅力。
于《未完成的交响曲》,其引子十分简洁,仅有八个节拍,紧随其后响起了小提琴声。在弦乐器快速不安的背景上出现了交响曲第一乐章的主部主题——凄凉的悲歌,旋律充满痛苦与伤感。
两个辛酸的和弦打断了它,圆号单调的声音从和弦中分离出来,无力地悬浮在空中。它们提出了问题,又无法解答,因而无助地衰弱下来。
这时,在切分音稍稍飘动的伴奏的轻微奏出副部主题,那是交响曲著名的副部主题。大提琴以其低沉雄浑的声音唱着美妙的无法用言词表述的歌。它从容不迫,反射着平稳安详的光芒,这就是那个与折磨人的慌乱和愁思作斗争的光明的、无法遏止的、朝气蓬勃、乐观向上的力量。
交响曲第一乐章展开部描述这两个不可调和本源间的斗争。阴暗的引子主题和光明的副部主题碎成小块,在尖锐的冲突中对抗。只有安静而忧伤的结尾和弦宣告了这场斗争的结束。
交响曲第二乐章——行板(舒缓的)。它充满简洁明快的诗意,处处渗透着恬静,宁静的幻想之美。有时安详被激动替代,静静的幻想被深度的紧张替代。像在第一乐章中那样痛彻心灵的剧烈忧伤,在第二乐章的平静中显现出来。愈来愈响,愈来愈强,直至最后激情的高潮在强大的长号声中到来。
这时,又是一派安宁的、不受惊扰的祥和景象。这些紧张的尾音像是把第二乐章与第一乐章联结起来的桥梁。它们使整部交响曲具有令人惊叹的整体性。
第二乐章中比在第一乐章中更多地运用了乐队的丰富能力。弦乐器与管乐器,特别是单簧管和圆号,不慌不忙地沉思着相互倾谈。第二乐章的行板是由多声部唱出的对大自然的令人感悟的颂歌。它朝气蓬勃,充满活力,作曲家与周围环境的冲突在这里找到了与第一乐章中不同的、积极的解决方法。
而此时,大厅里的人们的心被这起伏多边的旋律牵引着,完全沉寂在乐曲编织的世界里,或喜或悲。
众所周知,交响曲和奏鸣曲、协奏曲一样,是音乐发展史上举足轻重的音乐形式。“symphony”一词正是源于古希腊语,意为“共响”。早期的交响曲由17世纪末意大利式歌剧序曲演变而来,序曲“快板——慢板——快板”的结构形式为交响曲的套曲形式打下了基础。
而与此同时,这乐曲似乎以一种“挑衅”的姿态出现在所有音乐家们的面前。它似乎谕示着一个音乐时代的结束,因为没有人能按照严谨的古典范式补全它而不至于损坏原曲的意境和美感,使之成为“完成”的曲子。虽然后来又很多音乐家尝试着补全它,但是都遗憾地发现,这种努力无疑是徒劳的。
只是人们并不知道,当杨第一次看到这首曲子的曲谱时,他的心都为之一动。而当他看见舒伯特日记里那句“在贝多芬以后,谁还能做出些什么更多的呢?”便有心为这《未完成交响曲》续写下文。
事实上,当时杨自己也认为人类音乐家们不可能再超越贝多芬的成就了,但是当他仔细品味这首曲子的时候,竟然忍不住叹息:“或者正是你,弗朗兹•彼得•舒伯特,为音乐的延续做出了独特的贡献!”
杨曾经告诉过我,他仔细研究过舒伯特的作品,比如《未完成交响曲》、《C大调交响曲》等。显然,这位生前受到歧视,死后才闻名天下的奥地利作曲家,既继承了古典音乐的传统,又体现出前辈们所没有的个性气质。
经过一番长时间的研究和尝试,杨才逐渐把握了舒伯特的风格。如果说贝多芬要用音乐“唤起人类心灵的火花”,那么舒伯特则“尽可能地用我的想象力来装饰这个现实”。他的交响曲虽不具备贝多芬式的气魄和广阔天地,但他并不乏自己独有的戏剧性,音乐中那突然爆发的热情,以及它瞬息间的变换与消失,既有激奋,又有幽怨。舒伯特的音乐同时给人们带来了亲切、温暖而又深沉的情感。
杨曾按照经典交响曲要求的那样,着手写第三乐章——小步舞曲,但一次次的失败几乎让他打消了这个美好的念头。他也开始认为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
像现在已写成的这个样子的这首交响曲,已是完全完成了的。其他一切都是多余的,不必要的。如果经典形式要求再加上两个乐章,那么就应该放弃这种形式。
尽管如此,杨还是尝试着谱写它的续章,虽然总不尽如意。而他最近的一次即兴之作,竟被这陆安这个小家伙强行把主旋律记录了下来,并将其完善,最终谱写出了曲谱!当杨看到那歪歪斜斜的曲谱时,竟然激动地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起来……
陆安似乎故意和这些贵宾们开玩笑,这次他并不谢幕,竟然回到他的钢琴前面,开始弹奏起他自己的一首得意之作——《死神》。
这首曲子的前面部分我也曾经听过点,诡秘的音乐声如同地狱幽灵的催眠,但是里面又夹杂着勇敢的挣扎,似乎在讲述一个弱小生灵与死神的对话与抗争。
这一次,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明白,这至少是一篇新作,堪称经典的新作。
之前那个被叫做怀特的人忍不住再次对他朋友打趣道,“亲爱的约翰,看来这孩子不仅是肖邦,还是贝多芬呢!”
而那个叫做约翰的人仅仅是下意识地点点头,此时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个小孩子身上,或者说,他的心被那惊心动魄的旋律吸引了。
大厅里的嘉宾们经过了一连续的震撼后已经完全相信,眼前这孩子不久之后势必在音乐界大放异彩。至于之前那些还抱着做人情而来的家伙,早已经把这些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他们开始相互打探着这位小神童的来历。不过令他们感到遗憾的是,到此为止,除了晓得陆安是杨的学生以外,就对这个小寿星别无所知了。即使是那位消息灵通的银狐先生,在关于陆安的资料上也绝不比他的朋友们知道的更多。
……
晚会快结束的时候,巴拉迪教授抢在众人之前率先向陆安发出了邀请,他亲切地握住小家伙的手说:“亲爱的陆安先生,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到音乐之都维也纳去看看呢?要知道,即使是您的老师,杰出的音乐家托马斯•杨也是我们学校培养出来的呢!”
这让一边的另外一些音乐界人士很有些看不惯,甚至有人小声嘀咕,“这明显是为原本就占据着大量资源的维也纳音乐学院拉学生嘛!”
当然,我们那位胖乎乎的巴拉迪教授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后,没有人再发牢骚了。但是仍然有几个不甘的人,他们看巴拉迪教授的眼神都要喷出火来,看来已经是打定主意争取陆安这个天才学生。
陆安在音乐上的天赋是有目共睹的,随便走到哪里都将会引起轰动,甚至眼前这个小家伙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超越他的老师托马斯•杨。
于是,一场争夺天才的闹剧开始展开,大家互不相让,开出各种优厚的条件来诱惑陆安。或许在他们看来,小孩子是很容易上当的。
陆安被一群大人们紧紧地包围了起来,刚才在台上还镇定自若的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频频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我鼓励地朝他点点头,希望能勇敢地应付这一切。
“尊敬的陆安先生,”一个蓄着大胡子的中年人不顾众人鄙夷的眼光,凭借他魁梧的身躯硬生生地挤了过去,“请允许我向您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自德国柏林管弦交响乐团的卡尔•穆特,这是我的名片,”他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出去,“希望您能来贝多芬的故乡寻找到音乐的灵魂。”
小家伙虽然有些羞怯,但还是很礼貌地接了过来,并道了声谢谢。
这不禁让中年人眉开眼笑起来,仿佛他就要成功地诱骗到这个小神童了。也许他觉得用一些德国音乐大家的名字可以进一步诱惑眼前这个小孩子,立即自豪地补充道,“您当然知道,无论是音乐之父巴赫,还是古今乐圣贝多芬,又或者是歌曲之王舒伯特,甚至音乐神灵亨德尔和指挥之王卡拉杨都来自伟大的德意志!”
他的英文发音显然很标准,尤其是那诵诗般抑扬顿挫的声音确实很有韵律。不过他显然忘记了现在的场合,而这番自以为是的话听起来,很容易让人感觉有些像美国式的傲慢。
果然,旁边那些客人都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粗鄙的家伙。
陆安的英文很不错,他想了想,认真地对那位自称卡尔•穆特的中年人说,“路德维希•凡•贝多芬最终还是于1792年去了维也纳,不是吗?那年他刚好二十二岁。而弗朗兹•彼得•舒伯特只能算是德国近代艺术歌曲的创始人,准确说来他应该是一位伟大的奥地利作曲家。我想穆特先生一定知道,事实上,舒伯特出生于维也纳的一个教师家庭。”
中年人被陆安的一阵反驳搞得哑口无言,只得不情愿地点点头。
不过小家伙对此毫不理会,他继续说道,“还有乔治•弗雷德里克•亨德尔,他虽然出身在德国中部的哈雷镇,但是国籍却是英国。至于赫伯特•冯•卡拉扬,他是于1908年出生在奥地利的萨尔茨堡,这里曾经诞生过世界上最伟大的天才作曲家莫扎特。卡拉扬的祖籍是希腊,他的前辈最初从希腊来到德国从事建筑设计……”
这时,雷动的掌声打断了陆安的“侃侃而谈”,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个博闻强记的小家伙深深震撼了,他们由衷地为他鼓掌。那中年人开始还尴尬地满脸通红,后来也忍不住鼓起掌来。只是小家伙给我投来一个不知所措的眼神,显然,在他而言这仅仅是“就事论事”,不带任何情感的。
毫无疑问,陆安终究会选择去维也纳的,那里同样有他的一个梦,正如当初的杨一般。音乐之都维也纳,凡是爱好音乐的人都不该错过的圣堂。
5月7日,静谧的玫瑰园里飘来了玫瑰的芬芳,皓月将她的银纱洒落,抚慰死神孤寂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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