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笛悠看着夜长弓的离去,不由心生万千感慨。自己在片刻之间,便从一个白道中的年轻有为的俊杰变成了白道中的叛徒,这种滋味教人怎么说得清楚?
自己是否值得这么做呢?商笛悠轻声问着自己,答案是肯定的。
别人的每一道目光,无论是厌恶、憎恨,还是惋惜,欣赏,商笛悠都不在乎,可惟独一个人,他情同父子一般的师父费仪的眼神却让他的心万般绞痛。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儿子犯了过错,做父亲的却没法补救,更要痛下杀手的凄楚。
费仪终于开口道:“孩子,你教为师如何是好?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语气凄凉,声音惨然。
商笛悠知道自己已经与华山派,与师父,与白道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不禁惨然一笑。这份笑是多么无奈,多么绝望!就似养育了自己十年的母亲抛弃了自己,那不是母亲的错,也不是自己的错。
或许,这就是人生的错吧!
商笛悠潸然泪下,一滴一滴沾湿了他的衣襟,沾湿了他的心。他多么想一死了之,可是在脑海中却显出了无数沉痛的画面,自己跪在母亲脚下痛哭流泪的时刻,自己望着母亲毅然自刎的情景,自己的弟弟被敌人生生杀害的场面,这些痛彻心扉的回忆魂牵梦饶地出现在一个个黑暗的夜晚。
十年来,他没有睡好一个觉。
他不能死,因为他还有事没有做。
商笛悠缓缓擦干了眼泪,迎上了费仪的目光,道:“师父,弟子很感谢师父十年来对弟子的照顾,那是弟子一生也无法报答的。今日弟子做了一件事,一件问心无愧的事。但在师父眼里却是弥天大罪,弟子知道这是立场不同。所以,弟子无话可说。本该在这以死谢罪,可是弟子尚有心愿未了,希望师父再给弟子三个月的时间,三月之后,定当赴华山向师父做个交代。”
群雄禁不住躁动起来,对此意见不依。
赵长天眼珠一转,冷冷道:“费掌门是否想放了这白道的叛徒?”
费仪哼了一声,道:“那赵堡主以为呢?”
赵长天冷笑道:“杀无赦。”
费仪闻言脸色巨变,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思量什么。半晌才道:“诸位武林同道,商笛悠乃费某的徒弟,虽然他今日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但念在往日对白道的贡献上,还请给他三个月的时间。”
张耀宗道:“若是他三个月不回华山呢?”
费仪深深看了商笛悠一眼,正色道:“那费某便死在华山之巅。”
众人皆是一怔,想不到费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商笛悠再也忍不住悲伤的心情,泪水再次汹涌而落。
赵长天青筋暴露,道:“费掌门决定了么?这后果说不定会很严重的?”双手拳头紧握,足以显示内心的愤怒。
费仪若有所思的看了赵长天一眼,道:“费某决定了,即使是今天拼了老命。”此话一出,台阶下所有人都再也无话可说。
商笛悠俯身跪下,重重朝费仪磕了三个响头,便纵身而起,含着泪大踏步而去。
在此时商笛悠的眼里,前途茫茫,周遭一片黑色。
夜已经很深。
清风永远是使人清醒的良药。商笛悠失魂落魄地慢步了一盏茶的时分,终于恢复了些许正常。
商笛悠渐渐从失落悲伤的情感中走出来,在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先是要去救自己的兄弟,然后要去为他的家门报仇,即便只是短短的三个月时光。
商笛悠整理思绪,振作精神后,终于迈开了走向茫茫未知的第一步。
无名逐渐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没死,只是全身骨骼仿佛散了一般,毫无一丝力气。
他极力环顾了四周,依旧是黑夜,只是东方稍微露出了白肚。自己的身侧没有任何人,那倪裳清呢?她为何不杀自己?许多的疑问刹那间涌上心头,令他一时无措。
但最后的心思还是转移到了商笛悠身上,希望他没出什么事。
无名冷静下来,运起气脉,使它们一遍遍的游览全身,直到浑身舒泰,没有痛楚这才停下。
虽然还是感到虚弱,但性命已经无碍。无名在此刻才发觉自己经脉经过那老人内力的强化之后,虽没有达到意想中的效果,但此时的身体结构对治疗伤病却极为有效,甚至到了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
无名不禁又对那老者感激了一分。
无名爬起身来,向回走去,方向正是赵家堡。
商笛悠走了半晌,忽然察觉气氛有变,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人极不舒服。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朗声道:“要杀商某的,出来就是,不必鬼鬼祟祟。”
黑暗中顿时走出十多人,脸上都蒙着黑布,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商笛悠斜眼环视,冷冷道:“诸位难道就这么就不得人?”
一人道:“对一个将死的人,我们又何必让他见到我们的脸?”
商笛悠对视一眼,喝道:“到底鹿死谁手,尚不可知?”话音未落,商笛悠身影倏动,长剑已落在对方胸前。那人显然料所未及,登时一声惨叫,胸口被刺了一个大窟窿,身子扑通倒地,死不瞑目。
其他人见商笛悠趁他们大意之际,片刻间便杀了一个同伴,登时大怒。十多把刀剑齐齐攻向商笛悠。
商笛悠立刻挥舞长剑,迎击敌手。刀光剑影中,惨叫不绝,血肉横飞。
地上躺下了一个又一个,商笛悠的身躯也留下了一条条伤疤,鲜血染红了他破败的衣裳,但是眼神中依旧透露着永不言败的豪气。
赏笛悠冷冷地看着剩下的五个蒙面人,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难道死亡对他而言,真是天意?
对手看出了商笛悠的失神,弹指间,长刀再次攻来。商笛悠一个闪身,轻巧避开。可是随之而来的又是其余四人的刀剑,商笛悠形势窘迫,登时间又是“哧哧”数声,几滴血水悄悄滴落。
商笛悠不禁缓缓后退,面对剩余的五人,他实在力不从心。
倏地,一声掌风突起,眼前一名蒙面人顿时一声惨叫,背身倒了下去。四人迅速回头,却见一男子正缓慢走近。
商笛悠细看之下,禁不住大喜,脱口道:“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