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善恶之争
紫竹林,闻其名,知其义。正是因为其竹子颜色呈青紫色,故有紫竹林之称。
正所谓“乍来顿远尘嚣,静听松风真快意;久坐莫嫌枯寂,饱看竹色自清凉”。这二十六字无不体现了紫竹林的清凉怡静,脱俗离尘。
天色早已暗黑下来,此时已快到子夜,紫竹林内更是难以辨色。现下正是冬末,虽然说已是江南早春,但晚间也是寒风习习,让人觉得寒冷刺骨。在这紫竹林里,却更是冷的出奇。
或许是平日此地少有人来,再加上郁郁青紫色的竹子,和深绕于此的朦胧烟雾就给这里的气氛带来了一些不同。曲径幽深,湿气清冷,实在是不太容易行走,更让人有种诡异的感觉。
李木南等人进入紫竹林后,迅速往有灯光闪烁的方向而去。五人加快脚步,展开身法,片刻就到了灯火的近处。并移往高处,从透过隐隐约约的竹子,见到了白道的众人正在围观着中央两人的决斗。
张力示意停下,静观其变。并担忧道:“四位大哥可否看见现下围观的情况,是哪两人正在相斗?”张力由于功力最浅,故不是看得很清楚。
李木南等人望去,只见围观者中有少林的枯叶和枯禅,却不见方才与之相斗的枯木。还有枯木提到的武当、华山、长白山三派的人。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三大家族的人,各个衣着光鲜,气宇轩昂。其中还包含了他们家族中一些的重要人物。
李木南不由露出担忧的表情。
圈中火把通明,犹如白昼,更可看出白道对此战的重视程度。
而围在圈中的两人,一个年约三十,体格粗犷,相貌庸俗,一把大刀砍来砍去,犹为霸道。
另一个虽不如对方身高马大,但也身材修长,强壮有力。手中一把长剑轻灵挥舞,还时不时露出不屑一顾的眼神。此子就是‘一眼定乾坤’顾分花。
而“流氓”剑客陆民和“不笑杀神”杨伟军两人却坐在一棵竹子下,闭目养神,从外表看来,两人定然和人交手过。“不笑杀神”杨伟军更是满身血污,似乎不堪再战。
李木南接口道:“现在相斗的两人,一个似乎是无双门杜千秋的大弟子杜新,另外一个是‘一眼定乾坤’顾分花顾兄。”
匡威脸色难堪,急道:“看顾兄的架势,已然受伤,若我们在不上前相助,恐怕顾兄……”匡威去年一战,曾受过顾分花相助,在危难中救了他一命,故而此时最是焦急。
顾震宇道:“匡兄不必着急,虽然能够表面上看来,顾兄节节败退,但十大恶少中的‘一眼定乾坤’岂是如此易与?放心吧,我敢保证顾兄必然保有杀招,会在关键时刻做出致命一击。”
见李木南点头同意,匡威这才脸色稍有好转。
不过此间正有一人极为郁闷,此人当是顾镇江。别以为顾镇江与其大哥号称“二煞”,可顾镇江的武功远远不如其大哥。所以他也看不清远处的打斗情况,可是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也不好意思相问。
五人互相对望一眼,愁容尽现。这次白道人士之多,至少有将近百人,若要全身而退,必须有个万全之策,方能执行。
五人轻声商谈计策。
另一边,顾分花却是衣衫褴褛,多处流血,指剑硬撑。这是顾分花的第二战。
前一战是对阵“一剑笔翁”黄见恩,两人足足战了两个时辰,方见胜负。其间黄见恩刺中顾分花上下身,共十八剑。但在最后,却是顾分花一剑斩下黄见恩人头。胜负终于得分。
李木南思虑之际,举目望去。只见杜新刀势凌厉,刀刀置顾分花于死地,而且刀法大开大阖,这种打法最耗体力。而顾分花却是一味采取守势,希望能挡住攻势。可杜新气势凶猛,体力充沛,实乃如猛虎下山,难与匹敌。
无双门的弟子对十大恶少的仇恨由来已久,自从三年前曹飞给无双门的少门主带了绿帽子后,无双门更是变本加厉,势必将十大恶少铲除。门主杜千秋还下令,每个弟子睡前,必须诅咒十大恶少一百遍,不过这只是花边消息,是否属实,难以得知。
顾分花持剑相抗,但力气远不如体态如牛的杜新来的凶猛,不由被震得后退几步。无双门的弟子见到大师兄大展神威,都喝起采来。
杜新亦是露出大嘴,嘿嘿一笑,显出得意之色。
顾分花重新站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酷而又狡黠的一笑,流露出令人难以琢磨的眼神。
杜新见到顾分花如此神态,觉得仿佛就是在嘲讽自己,不由心下大怒。嗖的人影一闪,大刀已然攻至顾分花面门。
顾分花似乎早已料到,轻轻一跃。跳过杜新头颅,空中反手一剑,直刺对方后心。杜新并不慌张,矮身躲过,又前滚几步。虽说是避过顾分花攻出的第一剑,但样子也太难看,白道众人都暗皱眉头。
其中一个鹰鼻老者更是面色难堪,咬牙切齿,露出充满仇恨的眼神,似乎恨不得亲手上场,把顾分花五马分尸。
杜新吃了暗亏,虽然气愤,但也冷静下来,不再一味猛攻。
匡威看到这,不由暗暗叫好。李木南和顾震宇也露出一丝宽慰。张力见到三人表情,知道顾分花情况良好,也舒缓了一口气。只有顾镇江由于看不清打斗而有些唉声叹气,顾震宇不由瞪了一眼,吓得顾镇江连忙转过身去。
场中突然又爆发出一股热烈的喝彩声。原来杜新一刀砍在了顾分花的左臂。顾分花的左臂顿时流出了大量鲜血。
杜新嘴角流露出得意的笑容。但令他意想不到的,却是顾分花又一次挂在脸上的邪异微笑。
杜新不再莽撞,攻守兼备,大刀稳稳地落在顾分花的致命部位。顾分花却渐渐却也出乎意料地攻了出去,但出手有气无力,明眼人一看便知败局已定。
当白道中人都以为胜局已定的时候,意外的事发生了。
只见顾分花刹那间长啸一声,旋身而起,长剑一抖,千朵剑花攻向杜新。杜新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无尽的剑浪扑面而至,躲避已是不及,只得挺刀向前,做最后一搏。这一刀亦是无双门的绝招,叫做“鬼影狂刀”,长刀厉电般横空而过,刹那间划过四丈的距离,七道刀影,宛如七道白虹,笼罩住顾分花上中下九处要害。
在半空中的顾分花已经面容惨白,周身皮肤寒栗直起,仿佛被一股股有质无形的刀气捆绑了起来。但这些丝毫不会让他感到痛苦,依然暴喝一声,剑浪暴涨,犹如奔雷猛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击破刀网,直击对方心脏。
就在同时,少林的枯叶大喝一声:“杜施主,小心。”
为时晚矣,杜新的大刀已经砍在了顾分花的肩部,并深深嵌入皮肉,鲜血汹涌而出。但顾分花的长剑却把杜新的左臂全然劈下,一股鲜血嗖地喷出,令人惨不忍睹。
杜新来不及大喊,已然昏了过去。几个无双门的弟子连忙把杜新抬了出去,给予治疗。
枯叶摇了摇头,沉痛道:“顾施主好厉害的身手,在大战两个时辰后,仍然以一招‘千浪卷雪’重创杜施主。”
顾分花拔出大刀,止住血后,身不由己地单脚跪地,指剑撑着,抬起头,冷冷道:“好说。不知接下来是哪一派的高手?”
此话一出,全场哄然。不仅是因为顾分花的狂妄自大,竟然想在两个多时辰的战斗之后,再次挑战诸雄,而且更是身受重伤。当然众人也为其的胆量气魄所慑服。
此时一个面目慈善的老和尚走出,淡淡道:“顾施主好大的气魄,老衲佩服。倘若顾施主能放下屠刀,随老衲而去,老衲保证不伤施主一根毫毛。”
显然这老和尚被顾分花的豪气所感动,欲救其一命。
一阵冷哼传来,正是方才那位鹰鼻老者。其道:“枯禅大师,虽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此人恶行满满,枯禅大师就不怕弄巧成拙,留下后患吗?”语气冷漠,更有责问之意。
枯禅微微一笑,凛然道:“杜门主此言差矣,老衲救顾分花施主,诚有原由,在正道看来,顾施主的所作所为实乃有违天理。可顾施主为了让他的兄弟能多休息一会,竟然欲连战三场,此等情义,此等心性,老衲就不相信不能感化顾施主。相反杜门主对自己的爱徒的受伤竟然不闻不问,难道这等行为是正道所为,天理所容?”
鹰鼻老者被此一问,不由哑口无言,在众目睽睽下,只得退后去看杜新的伤势。
原来鹰鼻老者就是无双门主杜千秋,怪不得欲置顾分花于死地。
顾分花一声长笑,道:“多谢和尚关心,顾某虽然不才,但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无论哪位想要顾某的命,站出来就是,何须婆婆妈妈?”说罢,指剑横立。
众人明显被顾分花的气势所压住,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出来挑战。
李木南五人此刻心急如焚,匡威更是坐立难安,正欲杀出,却被张力一把拉住。
匡威见到张力如此,不由喝道:“张力,你干什么拉住我?你没看见顾兄危在旦夕吗?”
张力肃然道:“匡兄,还请冷静,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就这样杀进去,弄不好会弄巧成拙,使他们更加危险。”
匡威哪管这么多,大骂道:“危险,我看你贪生怕死才是真的,你不去,老子去,你再拉着我,可别怪我不讲兄弟情义。”
张力依旧不放手,劝道:“匡兄不必心急,如若小弟猜得不错,此刻他们等的就是我们的入蛊。据李兄所说,那枯木此刻并不在这些人内,想必定是在暗中窥视。再者,就算进去,那也不一定能够救出老大他们,反而会让我们陷于更危险的境地。一旦他们因为我们人多,而群起攻之,那我们岂不是弄巧成拙?”
张力的一段话如敲山震虎一般,立即让匡威冷静下来。李木南也在旁边安抚了几句,匡威终于定下心来。
匡威想了想道:“不错,枯木这老秃驴说不定正在暗处窥视,若我们就这样闯进,大有可能正合他意。”顿了顿,又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看着?”
张力邪邪一笑,道:“非也。我们现下只有静观其变,伺机而动,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
顾震宇见张力露出笑意,问道:“张兄是否有什么锦囊妙计?”
张力又一次流露出他的标志笑容,道:“小弟先去准备一下,这里就交给诸位大哥,只要听见小弟的萧声,诸位即可杀入。”说罢,转身而去。
剩余四人当然不明所以,但知道张力诡计多端,必然是有法子,所以稍有放心。顾镇江看着张力远去,暗忖这小子会不会就这样逃跑了,目光还是转向了战圈。
战圈中的顾分花依旧气势如虹,声势慑人。一阵寒风掠过,吹起了顾分花的散乱长发,在火把的映照下,更让人觉得恐怖可怕,犹如魔神降世。
突然,一个女声响起,“顾分花,就让我来取你狗命。”众人随声而去,只见那女子二十岁左右,长发飘飘,一双大眼睛清澈无比,漂亮的脸型加上绝佳的身材都让人为之一震,更难得的是,即使现下对顾分花的怒目而视,也不会影响她的一丝美丽,反而使人觉得英姿飒爽,更显娇美。
顾分花一见此女,神情一黯,登时没有方才一往无前的气势,呆木良久,道:“师妹,你这又是何苦呢?”
此话一出,更是震惊全场。谁也不会想到十大恶少中的“一眼定乾坤”竟然师出华山派。而此女便是华山掌们费仪的女儿费徙倚。此次华山派除了其掌门费仪正在闭关修炼外,其余高手差不多全然出动,包括费徙倚,和她的三位师叔王猛、林风、谢齐和众位华山弟子。
费徙倚冷冷道:“谁是你的师妹?你不要占亲带故,占我便宜。出手吧。就让我为华山派清理门户。”
顾分花忽然仰天大笑,颓然道:“想不到我顾分花最后死在师妹手里,那真是适得其所,再好不过了。”说罢,长剑一扔,闭目等死。
白道中人见到如此状况,虽不明其中内情,但也暗自高兴,就这样轻易杀掉十少之一,那就再好不过了。
费徙倚秀眉一蹙,显然对此情况有些不知所措。沉思片晌,长剑刺出,直往顾分花左胸,眼见长剑透胸而入,李木南等人想救已晚,“流氓剑客”陆民和“不笑杀神”杨伟军也是慢上半步,可就在此时,乓的一声,长剑竟然被一块石头打下。
“谁?”华山派费徙倚的三位师叔同时喝道。
竹叶突然哗哗乱响,一个身穿道袍,满脸长须,甚是邋遢,嘻嘻哈哈的道士从上飘然而下。
只听一人道:“原来是‘不假’道士姚俊杰。”说话之人年约三十多岁,相貌颇为清秀,皮肤白皙,看上去挺是年轻斯文,正是费徙倚的三位师叔之一王猛。
那道士也不含糊,嬉笑道:“你一定就是华山派的‘一柱青松’王猛吧?”
王猛胸膛一挺,傲然道:“正是,不知阁下有何赐教?”
“不假”道士姚俊杰笑道:“唉!我越看越觉得你奇怪。明明长的像个小白脸,却叫什么‘青松’,我看,叫‘白蔹’才是。哈哈,还有我一不想赐你什么东西,二不会教你什么东西,你干嘛说什么赐教,把我可真的弄糊涂了。”
此话一出,引来一些轻声嬉笑。王猛哪受过这等闲气,可又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回答,竟然呆呆站在当场。
姚俊杰不顾这些,来到顾分花身前,笑道:“顾兄为何起自杀之念,就算你曾对这位小姐不起,可也用不着如此啊?你不会对她使过乱终弃吧?真的这样,就再要了她吗?要死要活的,哪像十大恶少?……”接下的话更是不堪入耳,气的费徙倚恨不得扇姚俊杰几个巴掌。
顾分花被这姚俊杰一闹,不由哭笑不得,想死之念倒也淡了不少。可历历往事却如冷风一般,刺眼地吹进了自己的眼帘。
顾分花少时极为穷困,幸得华山掌门费仪收为弟子。顾分花聪慧博记,甚得费仪欢欣。在武功方面更是不负所望,在华山派二代弟子中数一数二。不料,却由于顾分花喜欢上了其独生女费徙倚,弄得师徒反目。
顾分花看着费徙倚逐渐长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爱慕之情也随之大增。终于一日,在费徙倚沐浴时,竟然在外面偷看,可是长久下去,还是有了东窗事发的一天,被人发现后,费仪念在顾分花没淡过恋爱,没看过女人身体的份上,放了顾分花一马,只让他面壁思过。
可是,顾分花的形象在费徙倚的心中,却是一落千丈,再也不理他了。
又过了一年,费徙倚的表哥,也就是蜀中丁家堡的少堡主丁小灰来到华山,那丁小灰长得玉树临风,貌胜潘安,费徙倚一见之下,不由燃起爱慕之心。
随后,两人常常窃窃私语,卿卿我我,弄得顾分花异常烦躁。终有一日,顾分花情欲大发,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潜入了费徙倚的闺房,企图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可是,天算不如人算,那丁小灰竟然也在费徙倚的房里,两人正欲做顾分花所想之事。丁小灰、费徙倚见到丑事败露,竟想杀人灭口。
顾分花那时武功早已是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片刻之间,就把连两人打败,更要命的是,一不小心,竟然刺中了丁小灰的命根子。
顾分花思量之下,知道闯了大祸,师傅也不会再保他,更何况师妹也会在其父亲前乱嚼舌头,那时候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只得连夜逃走。
蜀中丁家堡可是武林中,除了三大家族外,最大的世家了,在中原西北堪称第一。
丁小灰的父亲,丁离,亦就是丁家堡的现任堡主知道此事后,不由大怒,立即率人杀上了华山。华山派可得罪不起丁家堡,只得向暗地里向丁家堡宣称,华山逆徒顾分花企图非礼本派掌门的闺女,丁家堡少堡主丁小灰英勇就义,虽然阻止了顾分花的禽兽行为,但也因此“废了”。
从那之后,丁家堡联合了华山派在暗地里不断追杀顾分花,然而顾分花却是屡屡杀出重围,逐渐的,白道里也知道了这件事,在不明所以下,却开始助一臂之力。顾分花也慢慢名声大起,最后成为十大恶少之一。
而“一眼定乾坤”的外号便是因为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得来。
正在顾分花失魂落魄之际,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
“臭道士,还我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