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新概念作文获奖者范本(才子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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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黑请闭眼(5)

后来,换梦婷靠在我身上了。她和我讲了许多她的事情,悲伤的,快活的,我都认真地听着,我是个不错的听众,可却是个失败的治疗师,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那时的梦婷。每个来到上海的人都带着他自己的故事,我努力地去理解,去感悟他们的故事,我希望这样的做法,能让我更加理解每一个人的苦衷。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梦婷让我讲讲我的故事。其实仔细想想,我的故事是那么乏味。从乡下来,过着平凡学生的生活,再因为看不起教育制度而和老师家长起矛盾,因为想让别人过得好一点而选择写作,因为同时也不想放弃画画的梦想而和父母分歧。苍白的,平淡的。

其实跨过1月27日的零点我心里就一直在发麻了。从小就很怕午夜,当然不是怕鬼,而是每每跨过这个时辰,心中便觉得空洞无物,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很伤感。而1月27日的午夜更让我觉得煎熬,去年的这个时候,前女友答应了我的表白,已经一年了,一年中有太多的变故,唯一觉得很对不起她的便是未经过她的同意直接把她的名字写进了我的长篇小说里了。后来听说她有男朋友了,吃醋的感觉又直冲天灵盖,其实我比关谷更适合“东亚醋王”这个称号吧。所以当梦婷让我讲我的故事的时候,脑中的空白一片接着一片,我仿佛很难走出去。

本来还想和梦婷去巨鹿路看看上海作协的,毕竟白天的作协让人大失所望,门面确实不咋的,期许夜间的能好一点。可惜不认识路,我也不好意思带梦婷瞎走。

梦婷说就顺着一条路一直走吧,看能走多远。爱好文学的人应该都有过去远行的遐想吧,漫无目的,走走停停,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往往让不少文人创造了不少好句。

26日早晨想起昨天答应梦婷要给她买发带的。找到一家离汉庭不远的礼品店,上海的物价让我觉得宁愿回湖州。不过好在我爸有先见之明,让我带足了人民币。

那日第一眼见到乔木,她一脸笑容,摸摸我的脸。夸我长得真嫩,当时听了一惊,我这种在学校里被人当大叔的货居然会有人夸我长得嫩?乔木把我带到了大家面前,那时候谁也不认识,但觉得很温暖,每个人都是笑着的,开放的,害羞的,有节操的,碎了一地的,他们都笑着。乔木还亲了我一下,那是我第一次被女生主动亲,当时心里笑得像只哈巴狗。

杨老师教我打台球,真的要好好谢谢他,来年我还要和他来一击。超哥总是那么牛,一杆一个球。告别的时候超哥没来,是因为昨晚太累的缘故吧。我托梦婷给他带话,我说:你是我见过最爷们儿的男人。

如果早知道这短暂的三天能让我这么难以忘怀的话,我想更加贪婪些,贪婪你们给我的好,贪婪你们教给我的东西,贪婪你们的故事。坐在去杭州的车上,我望着上海,繁华,市井,混浊,浪漫,无奈,残酷。

我发说说想让乔木和之涵姐少抽烟喝酒,我只能做一些自认为对她们好的事情。

还能说什么呢,唯有谢谢谢谢谢谢。

也谢谢我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坚持写作的初衷,一直努力地想做到让别人过得好一点。

以后的日子,请让我带着对你们的感怀一直走下去吧。

临别之前,杨康明反复交代我,“写纪行一定要美化我。”好的,没问题,百度已经替我解决了。我和杨老师最大的区别在于,你在百度里输入他的名字,跳出来的是百度百科,里面他的头衔有一堆,青年作家,各种文学论坛的出席者,甚至还有专访语录。然后你再输入我的名字,很遗憾,你能看到的是“人人网为您提供了 370个名字为陈超的同学,请进入人人网查询详细信息”。所以,首先,陈超,第十六届新概念作文大赛 C组二等奖获得者,为什么要加上 C组?因为,牛。

一月上海天气好呀,坐上火车去比赛呀,遇见很多好朋友呀,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给董泽森打电话,关机,显然的,飞机晚点了,我很焦急,因为酒店大厅里还有一堆人要去认识,在这之前,我得先和室友混熟才行。交朋友是个技术活,要由人到人,循序渐进,要是我直接冲进去,告诉大家,“大家好,我是谁谁谁 ”,这实在太蠢,完全不符合我的性格。但董同学就不同了,他早就和他们打得火热,他就是我的大腿,他是电,他是光,他就是super star。两点,终于等到他,我必须说,我对我的室友很满意,动作大方,性格随和,用词得体,重点是,长得不难看,更重点的是,他看起来不像文艺青年,这点和我一样,我完全可以判断出,不用三小时,我们就会熟成勾肩搭背的那种。剧情发展很顺利,愉快地认识大家,方式是通过杀人游戏,这简直是陌生人相互熟悉专用的暖场游戏。每一次认识一拨陌生人都是通过这样的游戏,我轻车熟路,告诉自己,要保持笑容,要随和,要不紧张,要尽量把我那糟糕的普通话说再标准一点,然后告诉他们:“来来来,游戏开始了,天黑请闭眼。”

你说,人和人的相遇是不是件特别奇妙的事情?可能毫无关系的人突然就认识了,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然后所有人坐到一起,你闭上眼睛,可以听到周围人的呼吸,浪漫又梦幻,杀手站出来,警官站出来,你睁开眼睛,对面的朋友对着你笑,尽管你连他的脸都还没看清,但那不重要,因为他已经指着你告诉大家:

“少废话,我就看他像杀手,来,大家票死他。”酷,相遇是个被动的过程,相处是个主动的邀请,来,杀手,很高兴认识你们。

风和日丽好日子呀,我们动身去考场呀。

办好各种手续的我坐在考场的最后一位,这真是个好位置,适合我各种姿势的写作,我跷着二郎腿,晃着脑袋,看着题目,一号题目,各种经典文体的仿写与扩展,这个题目太完美了,因为我看到了西游体,我能想到《悟空传》《西游日记》《月光宝盒》《仙履奇缘》,多么梦幻的题目,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我沾沾自喜地看第二个题目,十三星座,我对这个题目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娘炮。所以,尽管我是个渣,但请让我向所有以西游为蓝本而创作过的人致敬一次。我兴高采烈地写下第一个句子,然后想起来上海之前慈姐发消息问我要不要准备一下。我问她准备什么,她告诉我准备一个素材,写的时候能直接套的那种,看人家郭敬明当初参加这比赛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我当时就乐了,真是好默契,这个问题在五年多前我还在上高中那会儿她的不知道第几任前男友丁一博就和我说过。那天我们站在一中的厕所里抽烟,他说:“知道那个郭敬明吗?听说他参加那个新概念比赛之前准备了一个素材,结果现场写的时候就用上了。”我说:“那有什么牛的,哥要是去了,哥就现场写,想到什么写什么,这才牛。”他告诉我:“你别吹牛,你写个给我看看。”如今,现在,Now,丁一博,如果你看到了这些,我想说:“和你吹过的牛我始终记得,现在我做到了。”西游就是我想写的故事,和梦想有关的那种,孙悟空拿着金箍棒玉树临风,战神就是战到底,从来都不需要梦想吧,八戒还在盼望回到高老庄平平淡淡地生活,沙僧还想着凑齐了琉璃盏的碎片,他还能当他的卷帘大将,真可惜,我们都回不去了。我想起很多年前新概念的样子,那些人教会我如何当一个乞丐不会被饿死,教会我什么样的检讨书能把老师气死,教会我怎样写一封情书能让妞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教会我用什么样的姿势摆谱装×更自然,教会我怎么吹牛才能不被别人看出破绽,我努力记住他们的样子,然后尽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来教会别人更多的事情而不是跟你没完没了地抒情,一夜一夜地悲伤,真可惜,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在考场里坐了一个半小时了,这个时候我要去抽根烟,搞创作都没有烟抽那还能搞出个什么。我从卫生间回到考场,监考老师站在我座位旁边看我写的东西,一根烟的时间的确有点尴尬,小便太长,大便太短,监考老师对我笑,我对监考老师笑。出去了一趟觉得有点冷,没穿外套,快两小时了,两千多字,差不多该收尾了。读了一遍,还不错,你知道写一个这样的东西重点是好看,其次是情怀,好看方面还凑合,情怀一级棒,我很喜欢,那么就这样吧,故事有结尾,人生要继续的,还有更多的事要去做,我知道的。

出了教室门,给另一个教室的嘉玮使了个眼色,他很快就出来了,他还要等人,他居然要帮他的同学找潘云贵要签名,半小时后,他如愿了,但他的方式一点也不酷,就直接上去要签名了,我看着潘云贵拿出专用签字笔帮他签名,心里想着,果然牛,签字笔都带着了,大家都是来比赛的,为何我们差距就这么大呢?估计C组这三十五个人里就我和嘉玮是最没背景的吧,不过没有背景才是最牛的背景,物极必反,是这个道理。如果是我找别人要签名,那一定是上去就说:“嘿,那谁,我很欣赏你的作品,我们交换一下签名吧。”注意,我用的是“交换”这两个字,这样才表现出了我的不卑不亢,咱们是平级的这么一种身份,就算人家不知道我是谁也没关系,反正混到签名就走人,我也没皮没脸惯了,这样做才潇洒。

和几个人去吃火锅,翼姐依然还是见光死的性格,他的样子看起来比黄浦江还忧愁,吃完饭就回去歇着了,我陪哥几个去外滩逛,杨康明牙疼了一路,蒋奔对外滩充满向往,嘉玮依然傻呵呵地跟我呵呵呵,其实我真的对外滩兴趣不大,旁边的外白渡桥才更让我向往,那是苏州河,是电影里美美跳下去变成了美人鱼的地方。

我们坐在浦东的江边吹风,旁边的麦当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改成了哈根达斯,我和嘉玮闲聊,你要知道不是和什么人说到时代三部曲别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王小波而不是其他你不想听到的名字,不是你一说到风吹过陈清扬的裙摆别人就立刻能知道这是要证明一下伟大的友谊,所以,晚风沉醉,我觉得很舒服。

回去的路上遇到乔木带着大部队去KTV,杨康明牙疼,嘉玮有事,我带着小蒋奔欣然前往。

乔木和之涵喝大了,酒瓶在我脚边碎开,她们又哭又笑。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悲伤我搞不明白,就像五分钟前乔木还拿着大啤酒瓶对着我说:“来,超哥,走一个。”五分钟之后我们就再也找不到完整的可以走一个的瓶子。悲伤写在乔木脸上,无奈写在之涵脸上,这和我来上海前看到照片上她们的青春无敌一点也不像,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想再唱完下一首歌。下楼买烟,风吹到我脸上冰冰凉,我就喜欢这样走夜路。五年前第一次来上海,和勇子奶旭走在午夜的南京路上,我说:“好爽。”有些事情你不能想,因为时间飞快,你搞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发生在昨天。

我和方嘉英坐在马路边,乔木还在马路对面跑来跑去。我说快去拉她回来吧。

他站起来,叹了口气,说:“这圈子太乱。”然后向对面走去,其实我知道的,哪有不乱的圈子,哪有不乱的江湖。

该说点开心的了,最开心的是我终于混到了个荣誉证书,二等奖,炮灰,那也不容易,差点就激动得泪流满面。

两小时前我被董泽森从床上叫起来,大厅集合,要去会场进行颁奖,他一夜没睡,陪他明美妹妹去了,这个点又叫我起床,中国好少年。洗脸刷牙,楼下集合,吃了午饭,前往会场。大厅的告示牌上,我和杨康明李嘉玮的名字被放在C租二等奖那一栏里,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杨康明表示无所谓,习惯了,嘉伟表示从他的考场小说只写了一千多字就被我叫出门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结局了。我表示,我很悲伤。杨康明继续对我表示,一等奖六个人,要不然我第七名,嘉玮第八,他自己第九,嘉玮表示同意,我表示不合适,杨老师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在嘉玮后面,要不然这样,我第七,杨老师第八,嘉玮三十五,这样才和谐。但总之,我是二等奖,这个结果我心安理得地接受,真心的,服气的,我知道我自己差得还远,两小时,我哪有那个能力写出一份完整的小说,结构不精巧,过渡太硬,多场景描述不同步,这些硬伤全部是基本功的问题,我的那些小技巧,二等奖就是我能达到的极限。翼姐混到了一等奖,真的出乎我的预料,真心为他高兴,你们都知道我不爱说客套话的。蒋奔站在旁边一副苦瓜脸,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来想去,还是说:“没事,你还是回去当你的画家吧。”我感觉我这么一说,他差点要哭了,不过还好我没笑。

蒋奔和我说他要当作家,他要红,他喜欢红的感觉。我想劝他算了,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不想当作家,我不想当写手,我不想把我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交给这个世界,那并不酷。我只想让我周围朋友看了我写的东西觉得的确有意思,让他们相信写东西的人从来不矫情。我只想让我爱的女孩知道她在我的每一个故事里都是什么样子,那里有一整个世界,但我只想送给她一个人,我想让她知道我所有的牛只要她一个人看到就够了,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终于能进正厅领证书了,我很激动,这个时刻我等了八年,大哥大姐们,八年啊,我真想当着大厅里的所有人唱一首《有多少爱可以重来》,这不是网络游戏,这是实实在在的两千多日日夜夜,想起来我都佩服我自己的毅力,不算痛苦,但足够让我觉得神圣,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还在抱怨,我只知道就算这个比赛烂成了一个渣我依然喜欢它,依然盼望拿到那个红皮证书,证书就在我手上,这就是我来上海的一切。现在,我有了它,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周围的人装×了。这是我从小到大参加过的唯一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获奖的写作比赛,很荣幸,它的名字叫新概念。在此之前,我是一个渣,至此以后,我终于证明给我自己看了,终于能说服我自己其实我的确牛,不用在每次别人说我东西写的还不错的时候还装模作样地谦虚一下。我想我的确够肤浅,但是那又怎么样,又没人能咬我,太爽了。每一段付出都有一个终点,你也不知道成功的那个点究竟在什么地方,但我想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这段旅程的意义。

“师父,西天的意义是什么?”

“悟空,不要想,不要问,在路上,就是全部的意义。”

晚上人走得差不多了,蒋奔没买火车票,报了个180元的杭州一日游的团回去,凌晨五点开团,他早早睡下,我们四个炮灰一台戏的故事终于即将散场,召集了最后剩下的人来杀人游戏,就像刚见到他们那会儿一样,我来做法官,真棒,警官们,很高兴见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