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西境内又滞留了几天,做好善后后,还有54个小时就是过年了。和吕轲对撞的摩托车司机是超速行驶的那个,所以交(防吞)警并没有拿吕轲怎么样,只是车退回来一时也修不好,引擎那一块儿凹得有些严重,安枢戈几经撺掇吕教授拿出点气魄和财力来,就算再买一辆海马王子也无所谓,吕教授以没钱为理由严词拒绝了。或许他已经和那辆破海马培养出感情,不想再换。
安枢戈很早就察觉出吕轲恋旧了。或者说,他执着于已经成为历史的事物。
“我是一定要回去的。我哥已经早报假不过年了,我不能让我爷爷一个人独着。”安枢戈沉着脸坐到自己的行李上,表达着自己要回家的坚定信念。
吕轲抱着他那只宝贝虎皮猫,似是为难,但安枢戈分明看得见他眼里毫无慌张。是啊,那不是他爷爷,他无所谓。
“我特么怎么就会答应带你走啊!现在时间也去了,什么也办不了!”安枢戈把脑袋埋低,简直越想越气。他知道事情的发生时偶然的,把责任全推给吕轲很不地道,但如果没有吕轲,他就算一路打车被宰也早该到家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呆着?
行李上坐着的人无精打采的垂着头,看样子是真的很糟心。安枢戈重视家人这一点和易颜如出一辙,虽然他对易颜的态度从来不好。
吕轲踱了一会儿步,见安枢戈还是那个死样子,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把兜放在自己的行李上,然后走上前抓住安枢戈的肩膀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后者只感到肩上一股大力,接着就是吕轲放大的笑脸。
“既然你收留我过年,我也不会白眼狼不是!放心放心!我有PLAN。B!”说着,吕轲把手机递到安枢戈面前。
手机里是一个人和吕轲的短信聊天内容,从上到下扯下来,大概是这么一个消息:吕先生的事就是我的事!马上派兄弟们一路护送您到重庆!
“卧槽!‘派兄弟’是怎么一回事?”安枢戈脑海里呼啸而过的就是一本本黑(防吞)道小说,龙头老大是个光头墨镜,手下清一色黑衣打手小弟,而吕轲是个曾经救了老大的普通人,被重情重义的老大尊称一声先生。
“哈哈,驴友兼车友帮而已。他们有车,路上可以驮我们。”吕轲解释完,笑嘻嘻的跑进了一家奶茶店。安枢戈狐疑的盯着吕轲的背影,甩甩脑袋,一屁股坐回到行李上。
兜步态轻盈的走到他面前,趴着他的裤子跃上了他的膝头。安枢戈顿时一个踉跄。
这死肥猫真不客气。
安枢戈学着吕轲的样子把手伸到猫头下面挠脖子,然后又挠了挠肚子。兜很惬意的往安枢戈怀里缩了缩,更大方的露出了自己的肚皮。兜以前从没这么示好过,安枢戈有些惊讶的又揉了揉猫肚,忽然发现猫肚上,靠后腿的毛里隐藏着一个硬点,他拨开毛仔细看了看,那是很小的一个嵌进肉里的,只露出比绿豆还小的淡黄色固体。大概是这只猫小时候受过什么伤,早年就嵌进肉里的吧。安枢戈收了手,没有再继续好奇下去。
另一边的吕轲刚出奶茶店,正满脸傻气的冲安枢戈举起奶茶,一辆黑色吉普就“咻”的刹到吕轲面前阻隔了安枢戈的视线。那位大哥的办事效率真不错,车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车门打开,下车来的是一位年轻人,穿着和他的车很般配的皮夹克。年轻人朝绕过车走到他面前的吕轲说了几句话,然后径直朝安枢戈这边走了过来,吕轲却什么都没管,拉开后车门就上车了。年轻人和安枢戈一人一个行李箱。快步朝车走去,把行李箱堆进后备箱然后双双上车。
打开车门的那一刻,安枢戈感到一阵眩晕,他听到了一个他熟悉而又恐惧的声音。
车里开着车载广播,广播正调在一个音乐频道,主播在放的是一首火爆异常的歌——《阿瑞亚》。《阿瑞亚》是号称原创歌曲先锋后浪的网络歌手Logic37的成名曲,从2012年首推出来就引得一阵疯狂。明明音调怪异,节奏缓慢,气氛低压阴沉,但人们无条件接受这首歌的独树一帜,将它连同演唱者一起推向神坛,经久不衰。
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听到《阿瑞亚》时安枢戈就瞬间明白了演唱的那个人是谁,甚至这首歌的一部分歌词有他的创作。那时江雨拿着一张谱子来找他,说是要帮一个朋友想点句子放在歌里面,让安枢戈一起帮帮忙。帮到后来安枢戈就把浓硫酸泼出去了……这是安枢戈做后悔做过的一件事之一当时他真是傻(防吞)逼透了。
被泼的就是Logic37,本名杜雨涵,一个天才的同时,在遇到安枢戈的那一刻他也成了一个倒霉蛋。
“安枢戈?”一杯奶茶在发呆的安枢戈面前晃了晃,安枢戈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就看见吕轲一脸探究的看着他,“你喜欢听?”吕轲用手指了指调频的地方。
“不喜欢……”
“也是,这首歌,古怪又阴暗的。”吕轲把奶茶递到安枢戈手上,另一杯递到年轻人身边。年轻人说了句谢谢吕先生后,一口啜了一大半,然后把杯子放在了水杯槽里。吕轲没得喝的,就兀自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再怪还是有人喜欢,不喜欢的人,歌手本人也不会太在乎,他无所谓。”
“哇哦!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课没有白讲,你说话分析很透彻嘛!”吕轲情真意切的感动叫安枢戈一个白眼翻了出来。其实老实说,这个家伙课上得并不怎么好,要么罗里吧嗦一段冗长,要么直接把重点放在PPT上,自己动动十指,玩玩手机一节课过去。他在校内人气高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经常活跃于各个学校论坛,PO猫发段子,很是亲民。
这样的吕轲,和场里的吕轲,都让安枢戈迷惑。他觉得很假。从笑容,语气,到说的话,做的事,每一个毛孔里都是虚假。
他觉得吕轲最真实的一刻是在下葬陈眉眉时蹲在泥地里的模样,寂寞有伤心,却什么都不说。
吕轲见安枢戈没理他,又扒上前和年轻人聊了起来。一路上都是他的声音,叽里呱啦,天南地北胡扯一通。假得挺好的,虚假的吕轲会让安枢戈安心,就像野兽给自己套上链子,这样它就无法肆无顾忌的去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