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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时光的眼泪

“什么是时间?”

“时间?只是人的眼泪罢了。”

“那为什么人们总说要珍惜时间?”

“我不知道,或许时间代表爱情,代表亲情,代表友谊,代表梦想,可实际上,它什么都不代表,只是人们追忆时的感慨。”

“什么是追忆?”

“对往事的怀念。”

“你有追忆吗?”

“我?有。”

“能告诉我吗?”

“不,不行,这滴眼泪,我要珍藏。”

“我也会有追忆吗?”

“会,一定会。”

“你叫什么名字?”

“黎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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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降温了,北方的冬天寒冷而干燥。

这是他离开后的第一个冬天,楼下的杨树叶早就枯干了,倔强的脾气是他们碎裂,被人踩在脚下,呻吟着离开了这个世界。

白天越来越短,五点多天就黑了下来,我开始害怕黑夜的到来,刺眼的灯光会使我眩晕,出现幻觉,看见他熬红豆粥,总会抓一把黑米。我想看见他,哪怕只是幻觉,但是我更害怕他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我尽量早上床,尽管我根本睡不着。

我偶尔能听见他弹琴的声音,是他为我写的歌,每当我迷失在幻境里,琴声就会戛然而止,可怕的寂静把我拉回无尽的痛苦中。

我又听到了,然后又消失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想镇静下来,却忍不住放声大哭,国内唯一的亲人——大姐,精神失常,已身在精神病院,没人管我,哭了很久,我听到了邻居张大妈的叫门:“小贝,开开门,让大妈进来。”我抹了抹脸起身开门,看见刘大妈手里端着一大碗鸡汤,她对我说:“小贝啊,过去好些日子了,你总那么难过,他在天有灵,也会伤心的,吃点东西,补补身子。”说着就把碗递给了我,我接过来道了谢,张大妈劝了几句就走了。

再后来我喝了鸡汤就睡着了,醒来时阳光还没战胜窗帘,也没有他的敲门声,凌晨的五点四十分,正巧是他晨练的时间,我想到他每天跑步的路线,楼下广场是必经之地,不顾脚下冷冰冰的地板,跑到窗前,借着昏暗的路灯,辨别晨跑者的面孔,他终于出现了!穿着我送他的白色运动衣,跑得最慢。他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对我笑,我揉揉眼睛,竟然路灯都灭了,有一支箭扎碎了灯泡,继而扎碎了我的心脏,我真切地听见了破碎的声音,两次。

朋友说我伤心过度,让我出去散散心,不然会闷出病来,我知道,会像大姐一样。我静待太阳出来,希望能驱逐我心中的阴霾,我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奢望。

街上的人都在嘲笑我,笑我失去了他,我只好用围巾把自己裹好,打车到电影院,我和丁雨约好了看电影,她比我早到,还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开场不到十分钟,她拉着我跑了出来——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有和我一样的遭遇。

“小贝,你振作点,一个多星期了你都没说几句话,大家都很担心你。”丁雨也要哭了,眼眶红红的,“尤其是美然,本来今天她也要来,可是大米不是病了吗,她走不开。”

“丁雨,我想回家了,不用送,让我自己静一静。”我实在提不起精神来,也不想去看大米,毕竟家里死了人,一身晦气。

“可是……那你小心点,到了给我打电话。”丁雨知道拗不过我,就没再坚持。

路上,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悄然来临,我觉得是天气的原因我的心才会更疼,北方的冬寒从发梢冻到心窝里,所以我在打不到车后决定赶快走回家,这样才更快。

他送我的羊绒大衣已经抵不住严寒了,我咳了几声,也淹没在凄厉的风里,不禁叹了一口气,眼泪没有落下,但眼球涨得刺痛,我闭上了眼睛,风也不叫嚣了,他说:“镇静,孩子。”我一激灵,他的声音消失了,风还在怒号,他来过,一定来过。

他离开时我不在,除了他的身体,他什么都没带走,我能感受到他的灵魂没有离开我,本来我是一个无神论者,可是现在我信了。

“喂,丁雨,我到家了。”

“哦,好,那个,小贝啊,明天下午有空吗?”

“有,什么事?”

“我在路上碰上了一个大师,他说有事告诉你。”丁雨神神叨叨地说。

“骗钱的吧,”我觉得可笑,丁雨那么大的人了还信路边算命的,“别信他。”

“要是普通算命的我才不信呢,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

“是郑玉申!就是那个著名作家!他是你……你认识他的。”估计丁雨本来想说“他是你爸爸的朋友”,但是怕提起爸爸会让我难过。

“他?你没认错吧,他还会算命?是不是有事要交代,你怎么说人家是‘大师’?”

“认不错的,他说你有一劫呢,总之你就来吧,去他家,你应该认识吧……”丁雨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郑叔叔人不错,爸爸和他关系最好,他不会骗我。

天将黑时,我勉强吃了一点东西,拿出了他留给我的信,十天了,我仍然不敢打开,所以我又把它放了回去,灯丝突然闪出耀眼的光芒,之后只剩下黑暗,无尽的黑暗,让我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

冬至的时候,家里会准备聚餐,妈妈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妈妈那边亲人的消息,所以一直都是跟着爸爸在爷爷奶奶家过之后住几天,不用去姥姥家。爸爸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都有孩子,我当时玩心大,在学校总惹祸,每次考试也都是倒数,所以大家都把自家孩子和我比,然后奚落我们一番。姐姐比我大一岁,当时成绩也是一般,也插不上话。

那年,我得了重感冒,本来成绩有回缓,这下考了倒数第一,爸爸的解释大家都一笑而过,甚至表弟都不相信,只是嘲笑,讥讽,我记得我走到了满脸鄙视的表弟面前,狠狠抽了他一巴掌,他被我打在了地上,开始哇哇大哭,我跑回了家,坐在门口,那天也是那么黑。

是刘大妈把我让到她家里,下了饺子给我吃,还宽慰我。刘大妈的女儿陈茹和我姐姐差不多大,是学油画的,那晚我才刚刚接触了油画。那晚爸爸把我接回家里后没有开灯,我想起奶奶家的事,又气得火冒三丈,喘得厉害,爸爸蹲下,说:“镇静,孩子,爸爸知道你不开心,每个人都有短板,只要你努力,你就是爸爸的骄傲,别人怎么想那不重要,等你有了出息,他们就不敢说什么了。”期末考试,我便考了个正数第一,讹了大伯一整套高级油画“装备”,他的脸拉得老长,我每天去楼上学油画,陈茹姐姐和刘大妈也很热心,总留我在那吃饭。我现在也就以此为业。

他告诉我镇静,这大概就是他真正想留给我的吧。

我用手机照着,拉下了闸搬来了椅子拿来了灯泡,鬼使神差地换好了,把旧灯泡扔在了床上,和他一样,一走神,我就摔在了床上,压碎了灯泡,起身提闸收拾,发现碎片划破了我的手,血染了我白色的衣服,急忙拿药箱处理,好疼,但是心不疼了。

“伊小贝。”有人喊我。

“谁?”我问

“我是你。”她说

我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天旋地转,世界再次沉入黑暗之城,似乎再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