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梦醒,我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茂密的森林里。一根粗壮的树枝做了我的床铺,两片绿色的树叶轻轻合拢,我躺在宽大的叶子中间,刚做了一个甜蜜自由的梦。顺着粗糙的树干溜下去,我在森林的小径上散步,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鹧鸪也许隐藏在其中。在自然的眼中,我不过是一只类似于猴子的小动物,和麻雀、松鼠、耕牛没什么两样,也在食物链中,遵循着物竞天择的生存法则。人类这个物种的竞争总是在推陈出新,阴谋、恐怖、残酷的表象掩盖了物种优化的事实。任何的怜悯都经不住时间的检验,唯有竞争才符合自然的法则。我注定是被一脚踢出战局的懦夫,由于愚钝,我对竞争的乐趣置若罔闻。太多的人加入了这场气势磅礴的战斗,为了争夺那一点点的口粮,人们宁愿丢掉整片的森林。
我是多么地喜欢这片领地。大地给了落单的人一个热吻,它把树木、泥土、石块、河流临时交给我保管,我用这些来营造我的伊甸园。钢筋是大地的一种矿物质,地板是红色粘土和灰浆的合成物,石块燃烧了自己凝固成挡风的墙壁,树枝奉献出它们的青春,做了我的书柜。人类把那些美妙的想象和智慧都书写在树叶上,我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和思想去破解这些甜美的秘密。
此刻,我躺在两片树叶之间,看见思想的枝桠从石缝中钻了出来,攀上墙壁,铺满了屋顶,世界一片葱郁。如果我心血来潮,就会更换一张湖兰色的床单,那么森林中间的空地上,马上会多出一片蔚蓝色的湖泊,阳光透过树叶,在湖面上洒满闪闪的珠光。我不再是躲在树叶间做梦的青虫,一跃变身成为湖中嬉戏的小鱼。我曾经费尽心思地为我的湖泊取一个名字,想了一万个也不满意,任何的命名都显得毫无意义,自然界中那些不知名的生物,似乎更富于魅力。湖泊随风荡起笑的微纹,一只小鱼贴近了我的身体,向我吐出美丽的泡泡。
在我的森林里,四季轮回一个不少。推开窗子便有风流,燕子在我的头顶筑巢,小鸟们吱吱喳喳地歌颂着生命的永恒。偶尔,当我坐到树下纳凉时,一阵轻风吹过大地,树林中响起哗哗的落叶声。别的叶子都默默潜入了泥土,只有一片红叶选择我的肩头做它的归宿。它是我和大自然之间可爱的信使!在寂静的夜晚,我常常把耳朵贴上红叶,听它模仿出呼呼的风声和大地的微笑,还有历史的回音!
我是这片森林的主人,自由自在地在思想的领地巡游。有时我探寻到密林深处的一条清澈的溪流,黏稠水草中黑色的小蝌蚪过几天就可以长成青蛙为我演奏小夜曲;有时夜风吹来一阵令人沉醉的水果清香,我不需要去摘取,只是惊奇自己原来还拥有一片果园;更多的时候我满足于已有的一切,在我的树叶上做梦的飘流。
打小从森林里走失,摔了一跤的我怎么也记不起回家的母语,是谁喊了声芝麻开门,我忽然跌坐在自然的怀里。爱,从来没有远离过我,只是我因恐惧闭上了眼睛。
肠胃敲起了欢快的肚皮鼓,这新的思想的注入,的确需要热烈地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