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师之家,我有张兼职执照。用到的时候不多,不过好歹也能混顿饭。做法师我不够专业,但头戴一顶巫师帽时,我可以尽情在射手同仁和辅助们面前耍威风。他们看到我就会赶紧扭头跑,一多半没等迈出腿就躺了,一小半刚迈出去就被弹幕刮躺了。这感觉不错,每天都被他们尤其是辅助欺负得生活不能自理,这正是打击报复啊不热情回馈的好时机。
来看看这里吧。这里有三层楼,因为人来人往太多,所以有一半是轮换房间。我来这里时通常在三楼楼梯口那间临时住,不过因为来往人多,有时也会换地方。这种轮换的房间不一定很好,有时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前一个房主弄坏的镜子还没修好,卧室里没有枕头,诸如此类。我今天有临时工要打,领了房卡上楼,一开门,屋里满地都是植物的残骸。
“我的盆栽!”婕拉窜出自己房间叫起来。
我不知道前一个住的是谁,便敲敲隔壁维迦的房间想问。门刚开,脚下溜过一只松鼠钻到我房间里,从满地泥土中翻出一只松果开始啃。维迦一脸歉意地说他以为璐璐要住隔壁,所以抱了一只松鼠来。
“我没有想到屋里还有花。”维迦说,“那明明是空房间。”
“因为是空的所以我才把花放进去晒太阳啊!”婕拉说。
璐璐没住我要住的那间屋子,她跟安妮换房间了。她还说她的新床上有熊的可爱味道,女巫的心灵总是如此奇妙。维迦和婕拉一起跟我道了歉,我说没关系,找来扫帚把一地泥土和枝枝叶叶打扫干净。扫地的时候我还顺便捡出了一筐松果,剥了一个刚打算吃,隔壁的隔壁又打起来了。
“嘿!又是谁把椅子弄坏了!”拉克丝喊,“别装没听见!奈德丽!”
“我住进去时候就已经那样了!”奈德丽答。
“得了吧就是你!天天到处挠就不知道买个指甲刀?”
“我之前住的是李青,肯定是他踢腿踢断的!”
“要点脸!”拉克丝怒骂。
“你说话太难听了吧!”奈德丽怒回。
两人揪在一起。所有法师都伸出头来围观,我跟着看热闹。楼下排队买玛尔扎哈幸运卡的女孩们也都冲了上来,站成一排摇旗呐喊。拉克丝和奈德丽扭在一起,揪头发挠脸颊掐脖子,头破血流胳膊腿乱飞。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她们比男人好斗多了。作为一个天天在峡谷里杀人不眨眼的和平主义者,我实在见不得这种场面。“不要太暴力嘛。”我说。
——我这张贱嘴。
“闭嘴!你个蹭饭的三流货!老老实实滚回去当你的射手!”拉克丝咆哮道。
“闭嘴!连小兵都打不过的渣渣!”奈德丽吼道。
我使劲咬住后槽牙。“我,我还没那么,挫吧?”
“挫爆了!”两人一起回答。
“起码,起码喊人来中路****可没那么容易。”
“你去别的路干别人更难!”两人又一起回答。
我悻悻闭嘴,心碎了一地。然而拉克丝和奈德丽一起逼近,我顿时感觉自己矮了几头。
“听说你的房间被婕拉和维迦和璐璐和安妮弄脏了?”拉克丝恶狠狠地问。
“其实是一只松鼠。”我小声回答。
“听说你没找她们算账?”奈德丽阴笑着问。
“扫干净能住就算了。”我使劲赔笑。
“揍他!”两人齐声大喊。“居心叵测的家伙,自己装好人显得我们都是坏蛋!”
我看到有无数黄毛飘了一地。意识残存的最后一刻,似乎是维迦冲我摆了摆手,“伊泽,你得庆幸她们只是两个女人,而不是两个约德尔女人。”他真有经验。
我就不明白,就觉得没道理,为什么我走到哪儿都要挨揍。上次二十多个法师一起揍了我一顿,这次又来。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去辅助之家门口贴了一张告示,写着这儿的辅助都是五流货,只有拉克丝和奈德丽才能保护饱受欺凌的小射手们。于是第二天法师之家门口也多了一张告示。写着这世界上最残忍最恶毒最没有人性的辅助们向法师约战,拉克丝和奈德丽快滚出来受死。这张可不是我写的,这群辅助还挺有自知之明。
地点定在了嚎哭深渊断桥上。拉克丝、奈德丽、丽桑卓、辛德拉和卡西奥佩亚站在西边,索拉卡、迦娜和娑娜站在东边。这是一场不人道的战争。我现在正在忙着装死,因为娜美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拖上了大桥。
“坏伊泽,她们说你是兼职三流货,现在给你机会报仇。我们人手不够,你来顶个位置。”
我总觉得有时候我聪明过了头。
她们相见眼红。娜美扔出大泡泡,辛德拉抓起炮车扔向人群。星星满天乱飞,地上满是蛇毒。我弱弱地躲在冰封的草丛里缩成一团,头上贴了张纸条写着我是魄罗。不知是谁扔来一块小饼干,我从一群魄罗中间跳起来一口咬住,甜的。
“我看见黄毛小子了!他在那!打他!”
奈德丽大喊一声。我做魄罗做得太敬业暴露了自己。法师们不由分说冲上来,我是魄罗的纸条飞上了天。辅助们也踩着我冲了上来和法师们肉搏,只可惜她们没什么经验,看见谁就打谁。奈德丽躲在角落里扔矛,拉克丝站在最后面放冷枪,辅助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法师们一拥而上冲到防御塔下开始拆,不过辅助们从来都有无尽的战斗力。我抱着魄罗坐在冰冷的泉水里,一边和那个天天劝我去给他打工的挖掘场老头吵嘴,一边眺望着她们冲过去,倒下,再冲过去,再倒下,见面一件事就是****。
如此往复,铁血纯爷们的辅助们终于有点受不了了。躺在冰泉里还来不及爬起来的索拉卡伸出蹄子使劲揪住又要冲过去的娜美和迦娜,“别,别去,我们得想想办法。”
“都怪那个潘森把蕾欧娜惹毛了!不然她来一定没问题!”娜美说。
“让你们叫安妮,就是不听。”迦娜也说。
“是你说安妮原先是法师不能叫的。”索拉卡说。
“你不还说璐璐是个叛徒吗?”迦娜反驳。
女人吵起来就是毫无逻辑。但是不管怎么说,辅助内讧不是妙事。我赶紧举手,“你们拆塔啊,法师又拆不动塔,拆光了你们就赢了。看过诺克萨斯苦力拆房子吗?上。”
娑娜敲敲琴表示同意,但我突然发觉四双眼睛都盯向了我。“你去拆。”迦娜说。
“对,坏伊泽是射手,射手是苦力,苦力要拆塔。”娜美不由分说把我的巫师帽摘了扔给挖掘场老头,其他三个辅助也开始扒我衣服。巫妖双剑虚空魔杖全都丢掉,好看的皮质法师小靴子也被剥了。我握着一大笔钱被推到老头的柜台前,“我们都不懂什么好用,你来买。”娜美说。
“可,可我今天领法师执照来的。”我说。
“领了那个不代表你不会射箭。”迦娜说。
“这是你们和法师之间的战争,要一个射手来帮忙有失尊严。”我说。
“你不干,我们就让你先没尊严。”索拉卡说。
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有这么好的运气,每日被这群辅助用各种惨绝人寰的方式折磨,我是个幸运儿。我默默地把钱全扔在柜台上,挑了两柄血色刃一套幻影之舞再加一双狂战士小靴子。老头问我为何不买常用的三相,我狠狠地回他一句当苦力还卖什么骚。还有一点零钱,我再添了一把十字镐扛在肩头,又扣了一顶安全帽在头上,工地施工时最重要的就是安全,苦力虽然命贱,死得太多的话招新工时就不好招了。
“上啊伊泽,四个辅助伺候你一个射手,多高的待遇!”索拉卡喊道。
我扛着十字镐上了桥,对面的法师挽起袖子就上,作为一个称职的苦力我眼中只有塔。那放着光芒举着剑的雕像在我眼中形象如此高大伟岸,来吧让我告诉你们什么叫真正的拆塔专业户——
啊!
一根长矛从草丛中飞过来,我噗通一声跪了。奈德丽抖抖20层的窃魂卷,居高临下送我一个哼字,走了。
我不会轻易屈服的,这次我直接穿草丛。那群魄罗还在那,我趴在地上从他们中间匍匐挤过去,不断有雪片从草叶上掉下来。我坚信只要不站起来就不会被矛戳到,埋头死命往前冲,眼前出现一片光亮,我想我应该是成功的潜到了防御塔下面——
啊!
这光有点亮过头了。一声德玛西亚,我又躺在了冰泉里。跟着一起躺进来的娜美一脸通红地对我说,其实拉克丝也有一本一样的窃魂卷。
“这日子没法过啊!”我抱头痛哭。
“我们可以换一种方法。”索拉卡说,“别忘了你的老本行。”
四个辅助排成一字站在自家塔前摇旗呐喊吸引火力。我战战兢兢地抓着冰镐,挂在桥下一点一点往前挪。低头是万丈深渊,身上只系了一根主绳,因为辅助们说有了四个辅助还要什么辅助绳。我用冰镐慢慢凿出可以抓的地方,小心地贴着桥底爬过去。算算距离大概差不多了,我打了钢锥做好支点,抄起十字镐开始凿。桥上不断传来惨叫,娜美的鳞,索拉卡的角,娑娜的琴弦和迦娜的裹身布条不时从我身边滑落,我一心一意只管把防御塔底座凿成锥形。一个搞定,再爬到下一个,再爬到下一个。到第四个施工点的时候我已经精疲力尽。敲了两下,手一滑,十字镐掉了下去,发出悠扬的声响。
“谁在下面?”
五个法师一起从桥上探头出来,我使劲扒在桥底,大气也不敢喘。她们看到了绳索,丽桑卓好奇地拉了两下,我差点手滑掉下去。拉克丝和辛德拉开始讨论这是不是建桥时留下的,结果一只豹子不耐烦地跳过来,一爪把绳子挠断。我的大脑空白了几秒,再清醒的时候,我翻了个个,趴在桥上面。是本能引领我跳上来的吗?
“哟?”
五个法师走到我面前,我乖乖地举起双手,享受冰泉浸身的快感。索拉卡把我摇醒,“起来伊泽,再来一次我们就赢了。”
“苦力不干了。”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给你涨工资。”迦娜说。
“给你午餐加小鱼!”娜美说。
“加鲨鱼也不干,苦力辞职了。”我说。
一张纸条塞进我眼皮底下:我听说你很中意你这一头黄毛?
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群生物就住在射手之家隔壁,他们同样有常年来往的大量临时工,但他们从不担心房间弄脏家具弄坏或者任何别的问题。我记得泰达米尔曾经在那里住了一夜,不小心掉了一根头发在墙角,第二天艾希坐在屋里缝一个假头套。我还记得艾希说她本来觉得光头挺性感,但弗尔卓雷德的天气真的太凉。
“如果是给他剃的还好,连根拔实在有点渗风哪。”
眼前是娑娜的字条,耳边回荡着艾希的声音。我一个翻身爬起来,抓了一大瓶坚韧合剂一口灌下,买了把新的十字镐窜到桥下时速三百里行进,两下把水晶前的两座防御塔底座凿穿。最后的水晶太大,我绕着水晶边缘凿了一圈。看着应该差不多了,我爬到桥边冲西边泉水挥挥安全帽又翻下去。
好戏来了。娜美高呼一声上啊,挥着浪花杖卷起一排大潮,辅助们借着潮水冲向塔下,法师们还没反应过来,索娜举起琴往塔上轻轻一磕,塔塌了。五个法师惊呆在原地。索拉卡冲向第二座塔,伸蹄子一踹,这座塔也跟着倒了。迦娜乘风向前,姿态优雅地往召唤水晶上一倚,水晶翻倒了。法师们终于回过神来,卡西奥佩亚放出石化光芒照到了索拉卡和娑娜,辛德拉数好六个法球一头扔向娜美,娜美尖叫一声跌到在地,鱼尾巴拍倒了左边的防御塔。迦娜飞向右边那座,丽桑卓冲上去把她冻僵,刚从石头里变回来的娑娜使劲一拍琴弦把丽桑卓吵得乱跳,奈德丽又扑了过去把迦娜撂倒。索拉卡趁乱溜到塔下,空中一线红光亮起,独角小马赶紧举起星光杖祈祷。两道金光横竖交错,索拉卡摔倒在地,星光杖恰好碰倒了最后一座塔。娑娜敲着琴光速冲向水晶,奈德丽举起长矛瞄准,用力一投。
娑娜飘然落地,我看见她瞪着我,死不瞑目。现在不是保住头发的问题是保住命的问题了。我翻上大桥一跃而起跳过扭着腰的超级兵一头撞向水晶。一声巨响,安全帽跳着落下深渊,我头发里全是碎片。桥上多了一个大洞,水晶漏了下去。
法师们呆住了。四个辅助开心地向我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爬起来两下把五个法师打趴。她们这力气刚才去哪儿了?
“知道了吧,我们是世界上最残忍最恶毒最没有人性的!敢惹我们,找死!”
娜美甩着大尾巴拍着地上的法师们。奈德丽挣扎了一下,被索拉卡一蹄子按进冰里。我扒着桥上的洞,大口呼吸冰凉的新鲜空气。是的,谢谢世界上最残忍最恶毒最没有人性的辅助们帮我向法师报仇了,不过这漫天的金色星星,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