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回到修武,才知道刘邦被项羽追杀逃到这里,并趁机夺取了军权。韩信对刘邦深怀感激,虽然觉得刘邦此举欠光明磊落,心中并没有芥蒂。刘邦令张耳去北方募兵,任命韩信为赵相,把韩信五行梅花阵的一万兵马拨归韩信统领,令他整顿军马,伺机攻齐。
在成皋被项羽打散的汉军,在樊哙曹参等将军的带领纷纷来到修武,刘邦兵威复振。刘邦升帐,下令全军渡过黄河,再去荥阳与项羽决一雌雄。刘邦领兵与项羽多次大战,每一次都丢盔弃甲,抱头鼠窜。按理,刘邦提到项羽,应双脚打颤,避之惟恐不及,很奇怪,刘邦却不是这样。这时他就像津门的混混儿,变成了“滚刀肉”。
众将不像刘邦,他们还没有修成“滚刀肉”功,都面面相觑,心中打鼓。樊哙是刘邦的连襟,是他的铁哥儿,就硬着头皮说:“大王您是统帅,不需亲冒矢石,由韩丞相领兵去荥阳,是上策。”樊哙的言外之意,众人心领神会,都点头称是。
刘邦却摇头说:“赵地新占领,这是四战之地,离不开韩丞相。你们别担心,这一次我已找到项羽的软肋,胜券在握。”
“你就吹吧!谁不知谁啊!”樊哙等人与刘邦相识数十年,领教够他忽悠的本领。都想,你倒好,一见不对就赶紧开溜,留下我们挨枪子。以前死不了,下一次还能幸免吗?他们被项羽打怕了,一个个都需缩头时且缩头。
刘邦其实也怕,但他没有选择。楚汉相争已三年多,双方死伤无数,结下了深仇。自己的父亲妻儿落在项羽之手,只有把项羽彻底打垮,才能救出他们,才有希望登上皇位。打仗全靠勇气,自己先怂了,谁还会为我拼命!
“我意已决!”刘邦站起来毅然说:“诸将听令!”
“大王且慢!”郎中郑忠鼓起勇气说:“孙子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项羽士气正旺,我们撄其锋,得不偿失。我军若在巩县深沟壁垒,挡住项羽的西进之路,再令一支兵马渡过白马津,进入楚地,与彭越断项羽的粮道,扰乱楚国的后方,项羽首尾不能兼顾,长此以往楚军必败!”
刘邦眼睛一亮“这办法妙!”他定睛看了郑忠半晌,心里想:“这腐儒投奔我多年,从没有一妙策,何时变得如此远见。”脸上却不动声色“这计策不错,就这样办。”心里想:“巩县地势险要,坚守不战,项羽有力难使,我们拖得起,项羽拖不起,这么好的方法,何乐而不为!”
刘邦率军渡过黄河,利用广武山南坡沟壑纵横的有利地形,在要道上深沟壁垒,并令刘贾率领两万兵马挺进到楚地,与彭越攻城略地,截断楚军的物资供应,扰乱楚军的后方。
项羽勇冠三军,他的骑兵纵横驰骋,当者披靡,面对这种地形却无用武之地。由于后方不稳,项羽又不敢分兵从别处西攻,楚汉双方在巩县相持下来。
郦食其一年前游说魏豹无功而返,感到很丢面子。郦食其以儒生自居,骨子里却是纵横家。他纵观天下大势,由于韩信占领了魏国和赵地,收伏了燕代,战争的天秤已向汉国倾斜。齐国夹于楚汉之间,此时虽无奈依附楚国,但并不甘心,二年前项羽对齐国的侵略,肆意蹂躏,齐人铭刻在心。心想此时去游说齐王田广叛楚归汉,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齐国幅员辽阔,有七十多个城市,若游说成功,则是个天大的功劳,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郦食其穿戴好衣冠,好整以暇地来到帅帐对刘邦说:“大王,齐国在楚国的侧后方,若齐国叛楚归附大王,项羽就三面受敌,天下可定。请让我去游说齐王田广,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说服田广归附大王您。”
刘邦斜睨了郦食其一眼,心里想:“这腐儒刚出了个分封诸将为王的馊主意,若不是张良提醒,险些坏了我的大事!上次他去游说魏豹闹了个灰头土脸,让我白白损失了许多钱财,现在又来忽悠我?”
“你的三寸舌有屁用”刘邦骂道:“尽出些无用的馊主意!争天下靠的是拳头,是刀枪,你懂不懂!”
郦食其伏在地下顿首说:“大王息怒。此一时彼一时也!上次我去游说魏豹,其时楚国正盛,才致无功而返。现在韩信挟百战百胜之兵,威逼齐国;大王又牵制着项羽的大军,令他无力相救;齐人对项羽早已阳奉阴违,心怀怨恨。大王,我愿用颈上的人头担保此行必成,请大王明鉴。”
刘邦机警,听郦食其这一说,恍然而悟,“这么显浅的道理,为什么无人看到?这是有杀无赔的买卖!成则大佳,不成与大局无伤,这腐儒确实有点眼光。”双手连忙把郦其食扶起说:“先生请起,我言重了。”
“机者,时也?难得易失。”郦其食再拜道:“大王,此事应立即进行,免生变数。”
“好!你多带宝物和美女赴齐,若游说成功,我封你为万户侯,永享富贵。”
第二天,郦其食在一队汉兵的保护下,带上许多宝物和一群歌舞姬,驾车渡过黄河,向齐都临淄赶去。
齐王田广这时已是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韩信大军云集在黄河对岸,渡河攻齐已箭在弦上。齐国军队人数虽在韩信汉军之上,但战斗力堪虞,且韩信历来以少胜多,善出奇兵,田广心中无丝毫胜算,感到大难已逼在眉睫。
边关来报,郦食其带着礼物和一群歌舞姬来访,田广不禁大大松了口气。大争之世,为达目的人人都不择手段,合纵连横,谁都会想谁都会用。田广不用卜算,就知道郦食其来干什么,项羽残暴,齐国屈从于他是逼于无奈,早已恨不得在楚军后面捅一刀。现刘邦来结盟,免去破国之祸,当然求之不得。
田广听说汉使已来到临淄城外,立即带着大臣驾车到城处迎接,把郦其食迎进王宫。郦其食道明来意,田广就一口答应,并设宴庆贺。
大功告成,郦其食连忙派使者禀告刘邦并告知了韩信。韩信这时得潇湘田仁和三名师兄的相助,如虎添翼,张耳从北方又招募三万新兵,实力大增兵强马壮,他驻军平原,这时正要攻齐。突然收到郦食其的通告,就准备勒兵向南侧攻项羽,谋士蒯通急忙劝道:“大将军奉诏攻打齐国,至今没有诏令停止进攻。汉王派郦生偷偷游说齐王,郦生一个儒生,坐着车子,鼓动三寸之舌,就收服齐国七十多座城邑。将军率领数万大军,一年多的时间才攻克魏赵五十多座城邑。为将多年的功劳,甘心还不如一个摇头晃脑的老儒生?”
蒯通是范阳人,年近五十,生得脸阔口方,一双细长的眼睛,颏下三缕长须,工于心计。他学的是帝王之术,博古通今,口若悬河,是秦末颇负盛名的纵横家。
韩信当然不甘心,但齐王已归顺,郦食其还在他那里,继续发动进攻不仁不义,不禁踌躇。蒯通察言观色,见韩信若有所思,就继续分析说:“大将军收伏了燕国后,如李左车所说,齐国举手可破。郦生此行是投机取巧,是窃取了将军的功劳;汉王不明也不公,他不向齐国动武,就应让大将军游说齐王,而不应假手他人,我真为大将军忿忿不平。”
韩信觉得蒯通说得有道理,不由心动,但汉王若怪罪下来,不知如何应对。蒯通早已料到韩信想什么,就进一步剖析说:“汉王决不会怪罪于您,因他没有下令停止攻齐。大将军举手就灭了齐,谁会责怪胜利者?大将军就安心攻齐吧!”
韩信再无疑虑,便接受了蒯通计策。这时他派出的细作回来报告,驻在历下城的十万齐军已撤除对汉军的警戒,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回临淄。韩信大喜,急忙下令渡河。为了彻底粉碎齐军的抵抗,减少伤亡,韩信下令制作了几百面白大旗,上面写着八个大字:“齐王已降,缴械有赏!”
兵贵神速,韩信挥军连夜急进,天刚亮就杀进齐军大营,齐军毫无准备,十万大军四散而逃,逃跑中看见汉军白旗,无心再逃,纷纷放下武器缴械。十万大军只有几千人逃回临淄。
齐国得天独厚,物产丰富,齐人的生活比其他六国都富裕。战国中后期起,齐国贵族就善空谈,耽于享乐。齐王田广与汉王结盟,解除了逼在眉睫的危机,心中高兴,就在宫中天天设宴,款待郦食其。这天一边观赏歌舞,一边坐而论道,不亦乐乎。这时廷尉急忙走到田广耳边说:“大王,韩信攻破了历下大营,我军散了,汉军很快就打到临淄。”
“什么!”田广跳起来说:“汉军杀来了?”
“千真万确,大王快决定对策,不然就来不及了!”
田广勃然大怒,他一把掀翻面前的肉案,指着郦食其骂道:“无耻之徒,竟用诡计骗我!我活烹了你!”
全场为之愕然,廷下的歌舞妓吓得缩成一团,郦食其一脸茫然,连连拜道:“大王息怒,出了啥事?”
“呸!韩信攻破我的历下大营,你们早合计好了吧?无耻奸徒,毫无信义!”田广咆哮如雷:“气死我了!来人,把这奸狡的腐儒捆起来,扔到鼎里煮了!”
郦食其脸色大变,心知让韩信卖了,事已至此,辩无可辩,说啥也没用,见齐廷的卫兵向他扑来,大声喝道:“站住!我自己跳到鼎里。”
殿前的空地上有一巨鼎,鼎中的水已烧得沸腾。郦食其整了整衣冠,从容不迫地站起来,大踏步走到鼎边,一步步跨上竖在鼎旁的木台阶,仰脸对天大喊:“韩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纵身跳到沸腾的鼎中。
田广杀了郦食其,连忙下令以收拾宫中的财宝,驾上车,带着临淄城的军队,向高密逃去。
韩信兵不血刃占领了齐国的都城,连忙向刘邦报捷,休养军马,准备继续追击田广。